鬼与神 7

　　亚特兰学院，培训基地。
　　“蔡同学啊，有件事你知道么？”副院长懒洋洋地瘫在柔软舒适的真皮旋转座椅上，对红木桌那边坐得笔直的蔡光乾懒洋洋地说。
　　“什么事？”蔡光乾不解地问。他实在不知道这经常神经大条的副院长今天是又发什么神经，一大早他该上课的时候硬是把他喊到这里来。
　　“根据可靠消息，这次发现的鬼已经确定至少为S级的。而那个老莽夫只是带了四把冷兵器就单枪匹马地去找他单挑了，这事你知不知道呀？”副院长说完，便从黑漆漆的桌肚下摸出把三尺长的大刀来，“砰”地一下扔在桌上。
　　“不知道吧。所以我建议你现在赶紧去追，别让他到时候一不小心就被鬼搞死了。这把刀先借你用，我刚从下面的技术库里拿上来的。”
　　“什，什么？！”蔡光乾闻言，瞳孔骤缩。他迅速地拿过刀，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刀把。刀把上面的寒意传入身体，与他瞬间紧绷且焦急起来的精神相互冲击起来……确定至少是S级的鬼？！真是从未听闻！
　　“可是我还有课！”蔡光乾失态地惊呼出声，毕竟这事来得太突然了，“……那，那能麻烦您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里，帮我带班代课吗？”
　　“当然没问题，两个条件。”副院长立即爽快地说，似乎就是等他这句话，同时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一，你要是想去帮他，就赶紧去中国分部找他。能把他搞回来最好，搞不回来嘛……你可以陪着他一起去砍鬼，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但总之这事别再透露出去了！毕竟你这种S级的血统极其罕见，我没记错的话目前我们学院的学生里就三个吧？其中一个新生，一个学生会会长。
　　到时候要是传出去，你们送葬社去的应该都是A级血统。虽然我相信你们个个都是杀鬼的好手，但不见得是杀S级大鬼的好手！要是因此死了人，院长肯定会骂死我俩的。
　　二，这事玩完以后，等这该死的培训结束回了学院，你们送葬社给我送两箱陈年的普尔多过来，可以么？能接受么？”
　　“可以，没问题。”蔡光乾连连点头。作为最老最强的社团，送葬会的活动资金可是有院长支持的，那是何等的雄厚，两箱陈年普尔多根本不在话下，“院长已经出发了么？”
　　“是啊，今天早上五点出发的，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睡觉呢。”副院长伸了个懒腰，缓缓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叹了口气，“唉，其实我这么个非战斗人员也不好做啊，要不是身为副校长必须以身作则，否则我至少还得在床上再躺两个小时。”
　　“……那我们就说好了，剩下十来天的您帮我带班代课。如果我还能平安回来，到时候一定亲自把酒送到您办公室里。”在这个学院经过两年的学习，蔡光乾早已深知副校长这人不是一般地脱线，所以他已经是怪不怪了。他干脆地说完，然后鞠躬告辞。
　　“喂！酒别送我办公室！直接送到我的宿舍里去！”副院长急忙在后面大喊，“送我办公室里，你是想我被弗兰克那老莽夫打死么？”
　　“还有！一定要活着回来！”副院长接着在后面补充道，“本来S级的学生我们就没几个，要是还丢了一个，以后还怎么在混血种的圈子里混下去？”
　　“知道了！”蔡光乾关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拔高了些声音回答。他知道，副院长说‘能把他搞回来最好’这种话完全是在安慰他，他和院长是老朋友，不可能不知道院长素来都像是一支箭似的行动派，说干就一定要干，谁也拦不住。
　　目送着蔡光乾离开后，副院长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声轻叹不再是刚刚那么做作与轻佻的了，而是发自肺腑地感慨，“真正的大场面，怎么可能是大多数人的战场呢？能搞定那种等级的鬼的，只能是极少数啊……”
　　“一般混血种在那鬼面前，应该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吧。”副院长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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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在大学里过得还好么？”
　　“很好啊。”宋明成愉快地敲字，自他这里以后还是第一次和宋星弦聊天呢，而且还是她主动先发的消息，“我们今天换了有点脱线个副院长教，他上课很有意思。”
　　“鬼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多年，为什么呢？因为在19世纪中期，我们的技术部从埃及金字塔里带出了刻有古埃及文字的魂铁兵器！并且都保存得很好，如果拿去贩了，肯定是可以买个好价钱的，买几十箱波尔多应该都没问题！”
　　这段话取自那个说要帮蔡师兄代课，顶着一头白花花且稀疏的、不知道几天没洗头导致油得发亮的头发的副院长给他们介绍“鬼的历史”时的讲课内容。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副院长在台上眉飞色舞、唾沫纷飞的样子，那讲得真叫一个尽兴啊。如果他不是刚开始他的教育生涯就飞黄腾达地当了副院长的话，那以前肯定是个很受学生喜欢的老师吧……当然，现在也是。
　　“那多好呀。脱线的副院长，又有地位又有学识还有幽默。”
　　“是啊，而且食堂伙食不错，宿舍条件也好，在班上还交到朋友了，简直完美！”宋明成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敲字都带劲，“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不在家，应该没人陪你聊天了吧。”
　　“嗯，爸爸妈妈白天都要上班啊，晚上要处理公司事务，没时间陪我聊天。不过我反正可以自己看书嘛，或者上网看看新闻和有意思的视频。”
　　“可以找我聊天啊！笔记本现在都在你手里了，你却拿去看新闻看视频……”宋明成心想想不到他才走没几天，自己的地位居然就比网络视频还低了！
　　“不是啊哥哥，我是怕打扰你休息或者是学习嘛。”
　　“好吧，”宋明成字还没打完，忽然闻到了股奇怪的味道……恋爱的酸臭味？
　　不对。
　　“龙次！你是不是又把袜子脱了？好大股醋味啊！没想到你不仅袜子臭，还脚臭！”
　　“哎嘿嘿，被你发现了呀。”秋山龙次尴尬地笑着抠抠头，赶紧穿了拖鞋往厕所里奔，“那，那我现在去冲个脚总行了吧？”
　　“快去快去，都要被你的脚给熏死了！”宋明成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抗议道。
　　中国，鄱阳湖流域。
　　扎着双低马尾的女孩独自站在天台的栏杆边极目远眺。一黄一黑，两根不同颜色的发带随着她长发地轻轻摆动而摆动，宛若两只在半空中翩飞的蝴蝶。
　　“原来你跑天台上来了。”男人不知何时地走到了女孩身边，在她头顶轻轻地挥了挥手。在她头顶盘旋得跟张黑大饼似的的蚊子群立刻作鸟兽散。
　　“嗯。”她的目光一直远远地落在那金红色的天际。清澈的棕色瞳孔里映着的夕阳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已经死去，看不出半点活性。对于男人说的话，她也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又想起以前的那些事了么？”看着女孩被夕阳烧得通红脸上挂着一副宁静而呆滞的表情，男人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次，女孩甚至连回应都没有。
　　凡是稍微靠近夕阳的流云，此时均升起了通红的火光。暮鸦不知躲在何处，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寂寥的鸣叫。远处的大山沉默着，在金光中渐渐暗淡下去。
　　乡里的黄昏都是这样，朦胧飘虚的暮烟，栖息在枯树上的暮鸦，和渐渐暗淡的金光……
　　男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眺望那天边的红云，偶尔驱赶着他们头顶番来复去的蚊子群。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黄昏会这么美。”女孩如花瓣般柔软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自语地说，声音小到就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没听到。
　　乡里的天空总是比城市的天空更加清晰与开阔。火红色的流云在那金红色天空的背景下翻覆着，跳着只属于云朵的舞蹈。它们变化无常、造型各异，远远观望，浩大而又宽广，美丽而又梦幻。
　　“该去吃饭了，星辰。”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忍不住打破了宁静，轻声提醒道。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他肚子饿了。
　　“你先去吧。”女孩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固执地站在天台的栏杆边，纹丝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黄昏了，还用得着连饭都不吃地去看么？”男人微微皱眉，对她如此的专注表示有点不理解。
　　“是啊，不是第一次，”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来自虚无缥缈的远方，“但谁都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对么？”
　　“叔叔，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一直都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来看待，”女孩幽幽地说道，“可你分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
　　“……那随你喽，等会儿下来以后没饭吃可别怪我没给你留两口。”男人在闷着准备头关上天台门前，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对话……现在看来，在广阔无垠的金红色天空的映衬下，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与孤独，孤独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
　　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若羌。
　　午夜时分。
　　原本咆哮不止的狂风与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渐渐地停了下来，地面不再轻颤，就连那最碍事的超频鬼波也消失了，所有电子产品包括网络都恢复了正常，能够正常使用了。
　　是一个极美的星夜，天上没有一朵浮云。深蓝色的天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点点的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如墨般的天幕下，闪闪地发着光，仿佛是天上的诸神提着灯笼在巡视那浩瀚的太空。
　　夜空是个暗与静的结合体，能将辉煌的世界变得死一样的冷漠无声。通常只有静在它身边活动，只有暗在它身边荡漾。但今晚完全不同。
　　“教授，设备和网络恢复了！”苏清鸫指着面前恢复了正常的屏幕惊喜地说。
　　“是啊，”卡尔斯坐在睡毯上点头，“但是……”话没说完，一股极度压抑且冰冷的的感觉迎面而来，压得他胸口沉闷仿佛喘不过气。
　　苏清鸫的反应略弱一点，因为他的血统比卡尔斯高一级。他是A级血统。
　　“好强。”卡尔斯几乎是下意识地说。
　　“卡尔斯教授！苏博士！勘探点有变，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离！”这时门外传来了龚绍方急促的声音，“院长带着人和‘氢弹’来了，你们快点！”
　　“院长亲自来了？”卡尔斯深呼吸，借助血统调整状态，起身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勘探点的方向——一条直冲云霄的血色柱状气流……他的额角不禁冒出一大滴冷汗，赶紧开始收拾东西，“知道了！”
　　对于院长带着‘氢弹’来了，他倒不惊讶，因为在勘探人员“打扫”完临时基地，再回收走所有家具、电器和仪器设备，确定没有可能暴露身份的遗留物撤离后，按照规矩，剩余的空房是需要销毁的。
　　用于销毁的‘氢弹’只是一个代名词，那是技术部通过LHC研发的，以反物质为核心，强力场加以范围限制的“堙灭氢弹”。简单点说就是一种远超时代的武器，可以无声且可控的销毁一切物质。。
　　可惜的是它的可控范围比较小，而且造价特别高，还很容易受到各频鬼波的影响，可能导致力场削弱反物质溢散……因此只能拿来干销毁的活儿，否则在弗兰克领导下的亚特兰学院，这种东西肯定要拿来当作战略武器使用！
　　“唉。”卡尔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又看了一眼勘探点的方向，不禁伤感地说，“我们这些非战斗人员该滚蛋啦，这里啊，马上就要变成你死我活的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