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待

　　苏据，十八岁，待毕业高中生一枚，准确说是一个正在参加全国高等学府统一入学测试的考生。
　　身高172，体重116，特长未知，成绩中下，单身时间约等于生存时间。
　　“为什么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一直单身啊。”
　　“那家伙脑子不太好，据说是人格分裂症。”
　　“啊，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苏据就忍不住叹气。
　　他也不想啊，与其说他有人格分裂症，还不如说他有两种思维方式。
　　一种是常态人格，感情丰富，给人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感觉。
　　另一种则是被他称之为绝对人格的状态，这个状态下的他做事果断且不近人情，宛如机器。
　　而这两种思维方式之所以共存，是因为前者是现在的他，而后者则是未来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同时间线上的他融合成了一个新生个体。
　　刚融合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但是除了有类似人格分裂的倾向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所以学校和家长也没让他休学。
　　之后慢慢的，从高一到现在高三结束，两个不同时间线上的他总算是勉强融合在了一起。
　　然后他也明白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来自宇宙某处的不明冲击波，正中这颗星球，整个星球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首先是大气层，大气层吸收了全部的阳光，在经过某种转化之后，使得这颗星球在太空中看起来消失不见了，并且大部分探测方式都无法发现这颗星球的存在。而作为代价，地面将会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和寒冷，毕竟，全部的太阳光都被大气层吸收了嘛。
　　其次，生物发生变异，这种变异并不是单纯的像是那些超级英雄一样，仅仅有了什么喷火喷水变大变小变石头之类的特殊能力，而是全面的，系统完整的一种进化。
　　就拿苏据自身为例，他……好吧，他是个异类。
　　如果说其他人的能力是未知的，需要他们自身探索的，那么苏据的能力就是需要自己构建的。
　　苏据的能力叫做数据现实，这个名字还是他从未来的自己的记忆里得到的。能力不固定，或者说能力变化多端，数据现实能力，是一个将全世界当作一台超级计算机，将自身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作为视窗，以思想作为输入方式，已影响现实作为输出方式的能力。
　　这个能力本身可以视作一个超级计算机的操作系统。
　　而作为这个系统的使用者，苏据可以给这个系统安装很多软件，比如图文处理软件啊，音乐播放器啊什么的，然后苏据就是一个出场自带背景音乐和特效的男人了。
　　“根据那个男人给我的建议，面对即将到来的世界性变异，放弃高等考试，吃饱喝足，再养足精力，安心等待变异。”
　　没人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数，经历过某段历史的人们，他们自己也不能保证能够在相同的情况下重现某些事。
　　奇迹、意外、偶然、例外、变故等等，每一个词汇都在告诉人们，未来的不可确定性。
　　“明明未来是不可确定的，而我又为什么要放弃高考，来等待变异呢？”
　　“大概，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吧，赌赢了拥抱胜利和未来，赌输了，那就失去赌注。赌注是自己押下去的，在下注前，就应该有了失败的觉悟，同时，也应该要有获胜后的矜持。”
　　输不起的废物，和面对胜利时展现自己不可一世模样的暴发户，永远不可能获得正真的成功。
　　苏据头脑里的两种思维方式不停地自我交流着，但和两个人格碰撞不同，苏据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两种思维融合在一起，他并没有那种别人想象中头疼欲裂的感觉。
　　而就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苏据他们这届靠生住的都是住酒店的，苏据住的还是单间，这时候门被敲响，那只有一个可能：班主任来叫他们起床了。
　　“啧，还是不要多事了。还有两个小时而已了，耐心些。”
　　这个时候反而是来自未来的那个思维方式选择了沉稳。
　　在这个节骨点上，一切的异样行为，都有可能造成历史偏差。
　　默默地打开房门，让班主任确认自己已经睡醒，再回到房间，收拾好相关的事物之后，苏据漫不经心的走到了餐厅，随意的吃了些早餐之后，静静地等待去考场的车。
　　“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突变，我肯定会因为今天的这场考试感到兴奋或者紧张吧。可惜了，普通人类的日子，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就享受吧，享受这最后的两个小时，权当放松。”
　　然而话虽如此，但当苏据真的坐下来享受最后的平凡时光时，他蓦然发现自己在这个班级里根本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这个班级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无关，宛如一个多余的人。如果这个世界保持平凡，那么即便某一天他消失不见，这个班级里的人也不会有所察觉。
　　不过这些事没有办法的事，不仅仅因为苏据对这个班级的同学不抱有期待，更因为他很清楚突变过后，他将会面临怎样的世界。
　　“老王啊，虽然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了，但是，别让我失望啊。”
　　未来的苏据并没有给他自己带来多少未来的记忆，除了一部分能力相关的情报和突变发生的时间外，他记得的只有他的老友王栩和他共患难。
　　关于其他人的记忆并没有从未来的自己那里获取到，包括父母。
　　“也许在冲击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同化了，也许在后来死去了，又或者失散之后没有重聚过，总之，突变带来的变化很大。”
　　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那就自饮自酌吧。
　　嗯，这个时候不适合喝酒，也没有就，那就倒杯热水给自己。
　　“苏据，不要喝太多水，考试的时候不能去解手的。”
　　班主任象征性的提了一句，然后转身和其他人聊天了。
　　“好的老师。”
　　苏据面带微笑，轻声地对着班主任的后脑勺回应道。
　　“也许我永远也无法理解其他人类的思维方式吧。”
　　“不过也对，这是当然的嘛，作为第三代人族，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过为什么我是第三代人族呢？还有，为什么我的父母会是人类而不是人族？”
　　“问题很多啊，也许在突变之后会得到我要的答案吧。”
　　苏据这么思考着，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来分钟，这时候班主任和隔壁班的班主任从外面走进了餐厅，对着学生们喊到：“好了好了，赶考车来了，大家按学号排队上车。最后再检查一下东西有没有带齐，不要忘了什么，水瓶上的标签全部撕掉……”
　　苏据是倒数第三个上车的，当他上车后基本没有选择位置的余地了。
　　于是在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中，他坐到了班级一个和他类似，被大家排挤的女生边上。
　　原因是：这个位置是剩下的位置中，唯一一个靠窗的。
　　一路上，苏据一直看着窗外，车窗外下着小雨，雨点啪嗒啪嗒的打在车窗上。
　　“奇了怪了，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的。”
　　班主任有些纳闷的声音再次想起，苏据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突变来临的前奏。
　　就如同面对雪崩是，打在你身上的首先是雪崩新发的冲击波，而不是雪崩本身一样，现在这个星球，乃至这个星系面对的，正式那个突变的前奏。
　　“人类永远不知道该如何敬畏自然，也永远不知道该如何崇尚科学。”
　　“人类永远都是迷信的，他们永远相信自己认为的是真像，怀疑的是错误。而正是这种迷之自信，让人类在未知面前，显得无比渺小而又好笑。”
　　苏据缓缓的叹了口气，作为人族的，突然显得无比的孤独，他不禁想问：
　　人族和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
　　人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种族？
　　人族的其他人在哪里？
　　但是他不知道问谁，或者说他清楚没人会回答他，可依旧想要问出这些问题。
　　“好了，考场到了，大家有序下车，下车的时候注意准考证和考试工具不要忘记。”
　　“准考证？我去，我的准考证呢？我没带？”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生突然出声。
　　他的话让班主任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起来，班主任那略显肥胖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密密麻麻的细汗在他额头浮现。
　　“你在好好找找，确定有没有带？其他人先下车进考场。”
　　苏据默默地起身，对着身边的女孩说道：“张澜，下车了。”
　　“再等等，现在挤。”
　　“嗯，我知道，只是，现在不挤的话，以后就没有这种挤的机会了。”
　　“不会的，有人的地方都会挤的。人群就像吸满了海绵的水，哦不，吸满了水的海绵，有的人会想多余的水被挤出来，而有的人，嗯，空了，走吧。”
　　张澜起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苏据知道她没说完的那句话：而有的人永远无法从海绵里出来，直到那团名为人群的海绵被抛弃后，像海绵里残余的水分一样被蒸发。
　　不过，这和使用海绵的人什么关系呢？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块全新的海绵罢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其实不就是换了块干净好用的新海绵嘛。
　　但是，苏据并不喜欢用海绵，因为海绵总是淅淅沥沥的。
　　比起海绵他更喜欢抹布，干净利落，便宜耐用。
　　抹布也不像海绵，用过之后放久了不用会滋生大量细菌，然后就不好用了。
　　虽然抹布也会滋生细菌，但抹布哪有那么矫情？放热水里煮煮就好了。
　　就像这个世界，每当滋生细菌了，只需要煮一煮就好。
　　看着考场上空在雨水中依旧随风飘扬的五龙旗帜，苏据的心里没由来的想到：
　　要是所有人都和抹布就好了，脏了洗一洗，煮一煮，又是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