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承运醒了过来，刺目的灯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勉强适应了灯光，谢承运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孙旭背对着他现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中央放着一台老式的信息终端，周围杂乱的堆放着文件夹、散装香烟、罐装酒，谢承运打量了一下房间，这个房间布置非常简单，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一张床，一把椅子，而且各种物件都非常具有年代感，在外面几乎都看不到了，孙旭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的说:“醒了？”谢承运盯着他的背影说:“孙委员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孙旭笑了一声:“你可真能装，都这会儿了还不死心。”说完他转过身，谢承运发现他正在研究装着白泽的箱子，箱子周围摆放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工具，看来他已经试过打开箱子了，谢承运索性不再绕弯子，说:“难道孙委员就是潜入卫星城的人吗？看起来不像啊。”孙旭微笑着说:“那我看起来像什么？”谢承运也笑着说:“你和我们之前见过的政府官员一模一样，谨慎，畏缩，生怕和我们外勤沾上关系。如果你真的是间谍，那只能说明你对我们政府官员研究的很到位。”孙旭点点头说:“没错，我执行这次任务之前贴身观察过好几个政府官员，城防，内务，行政，可以说，除了外勤，我都观察过。”谢承运挑了挑眉，说:“看起来孙委员下了大力气潜入这里，佩服佩服。”孙旭说:“没什么，小意思，干我们这一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谢承运深以为然，说:“说的也对，相比之下，你能混过内务部和外勤的身份考核才是大手笔。”孙旭大笑一声说:“谢少校，你不用拖延时间，你放心，暂时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的谈话。”谢承运双眼一眯，说:“哦？孙委员这么自信？”孙旭说:“当然，我来这里之前组织已经经营了这么久，更何况我来这里五年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谢承运叹了口气，说:“看来孙委员这次是算无遗策，万无一失啊。”孙旭摇摇头，说:“这倒不至于，只不过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现在时间还早，谢少校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咱们两个可以情报交换，你也不吃亏。”谢承运沉默了一会儿说:“看来你没打算留活口。”孙旭故作惊讶的说:“活口？谢少校要是你我颠倒过来，你回留活口吗？”谢承运说:“确实不会。”孙旭笑着说:“谢少校，你是想把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再死，还是不明不白的死，你自己想吧。”谢承运说:“我承认你的条件很‘诱人’，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孙旭靠在桌子上，双手向后撑住，说:“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比如说，你是谁？”
　　谢承运心想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何苦大费周章的绑架我？谢承运犹豫了一下，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孙旭一脸坦诚，说:“我只知道你是外勤系统中的高层，具体的职务和背景不清楚，而且组织给我的情报中从来没有关于你的记录，所以我临时决定在撤离之前好好和你交流交流，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谢承运叹了口气说:“那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孙旭点点头:“当然可以，我的真实身份就是‘造物主’耶路撒冷城邦的一名高级特工，至于名字，你还是叫我孙旭好了，我原来的名字，自己都快忘了。”谢承运好奇的说:“这么说，你不是孙旭？”孙旭说:“我当然不是孙旭。真正的孙旭由于不肯配合我们工作，已经被我处决了，尸体也被运回城邦了。”谢承运说:“那你是怎么取代他的呢？”孙旭说:“这点确实比较麻烦，内务部还好说，他们只不过对瞳孔、指纹和DNA进行比对，你们外勤居然要比对行走步态、脑电地形图和心电图，好在实验室给力，早早的将数据给了我，让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完全符合你们的各项数据。”谢承运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基因改造者。”孙旭大笑不止，说:“谢少校，如果我是普通人也不敢主动申请执行此次任务啊。”谢承运看着孙旭，说:“孙委员这么坦诚，我都不好意思了。”孙旭收敛了笑意，说:“没关系，反正其他人又听不到，再说了我都快撤离了，还怕什么？”谢承运再次问道:“孙委员这么自信能够全身而退？”孙旭叹了口气，说:“也罢，说出来让你死心吧。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房间，你在任何一张构造图纸上都找不到，为什么？因为这间房子在建造时就没有申报，它不会出现在任何资料里面，知道这间房的人，要么是我们的人，要么是死人。目前为止，我非常确信整座卫星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座房间。更重要的一点是，没人知道房间的入口在哪，甚至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一层。”见谢承运还要追问，孙旭紧接着说:“还有，不要指望你们的什么量子器材和各种侦查设备，这间房是完全隐身的，这里的一切东西包括桌子、椅子甚至床，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你们根本发现不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这么痛快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原因，因为就算我说了，外面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谢承运笑着说:“你们还真是深谋远虑，布局长远。”孙旭说:“过奖过奖。现在该我提问了，我想知道你的具体身份，能让两个基因改造者贴身保护，一定不是普通人。”谢承运看着他:“那你还把我绑过来？不怕我把你反杀了？”
　　孙旭突然开始疯癫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一手指着谢承运，一边说:“我就看不惯你们这种天下大势尽在我手的嚣张，我既然敢把你绑过来，什么后果我都设想过了。”说完他右手绕到后背，指着自己的脊柱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的第八胸椎上有一颗小当量炸弹，危力不大，也就能让我周围十米范围一切东西都灰飞烟灭，而且只要我心率变化过快，它就回瞬间启动，所以，你最好不要吓我。”谢承运一脸讶异:“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居然就想跟我换命，你们‘造物主’基因改造者这么不值钱？”孙旭收收敛了笑意，他看着谢承运说:“引爆炸弹只是最差的选择，只要你我合作愉快，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谢承运思考良久长叹了一声说:“好吧，我会和你合作，我的身份是第十三安全局西区总负责人。”孙旭竭力掩盖自己内心的狂喜，他故意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问:“总负责人？你骗鬼去吧，总负责人能这么轻易就被我制住，不要骗我。”谢承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真的，我有必要骗你么？除了我这种级别，还有谁敢带着两个基因改造者招摇过市。”孙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关于你的身份问题，我暂且认为你说的是真话，虽然我不认为一个西区负责人居然是你这么个愣头青，下一个问题，你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面有什么？我已经试过了各种办法，就是打不开，我的探测器也不能穿透到箱子，这种材料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我敢断定要是这种材料能够被我们掌握，价值不可估量，所以我希望你能说出这种材料的合成配方，并且打开箱子。”谢承运眯了一下眼睛说:“抱歉，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不了。因为这种材料的合成配方只有特斯拉实验室有，连东大陆安全总局也没有备份。”孙旭瞳孔一缩:“就是那个号称比我们‘造物主’还要黑暗的特斯拉实验室？怪不得，听说那个实验室非常神秘，拒绝公开所有实验资料，甚至拒绝向联合政府最高会议做述职报告，真想知道掌控这座地狱的到底是什么人，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他话锋一转，追问道:“那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如果你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你就可以去死了。”谢承运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里面是我的宠物。”孙旭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他黑着脸咬牙切齿的说:“你是在消遣我吗？”谢承运慢悠悠的说:“我说的是真的，这里面真的是我的宠物，它叫白泽，是一只猫，不信的话，我现在可以叫它的名字，它一定会有反应的。”孙旭一脸怀疑，说:“这里面不会是什么炸弹，需要你的语音启动吧？”谢承运摇摇头说:“绝对不是，再说了就算是炸弹，也伤不到你啊。”孙旭点点头，说:“那你试试，如果有什么异动，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谢承运看着他说:“没问题。”说完他探头望向桌上的箱子，孙旭见状直接让开，和桌子保持距离，谢承运试探性的轻声呼唤:“白泽？白泽？你醒了没有？你如果醒了就动一下，我让这位朋友放你出来透透气！”
　　万籁俱寂，两个人一起盯着箱子看了有半分钟，箱子纹丝不动，孙旭脸色难看的能滴出水来，谢承运瞥了一眼孙旭阴沉的脸色说:“它好像睡着了，最近它总是在睡觉，谁也叫不醒。”孙旭一字一句的说:“谢少校，我对你这么坦率，你却一直在耍我啊，看来你丝毫没有觉悟，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落到我手里你还这么嚣张，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吗？”谢承运一脸诚挚的点点头，说:“杀了我，我的两个保镖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不如你抹除我的记忆，放我一条生路，效果不也是一样吗？”孙旭仰天大笑:“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我倒想和你那两个保镖切磋切磋，麻烦？区区两个低级基因改造者也敢说麻烦？怎么？谢少校，你那两个保镖是13级？还是15级？”话音刚落，一个轻佻的嗓音毫无预兆的在孙旭耳边响起:“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
　　轻柔的声音在孙旭听来简直如同惊雷一般，他来不及多想，身子一矮，直接冲向了被绑在椅子上的谢承运，试图让对方投鼠忌器，可是刚刚迈出一步，孙旭就感觉背部一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直接重重的摔倒在地，他红着眼睛，强行加快心率，准备引爆炸弹，就在此时，他在感觉到背部传来一整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痛的他几乎嚎叫出声，他死死地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企图保留住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他艰难的翻过身，持续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不速之客，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看清楚一瞬间就重创自己的敌人，孙旭骤然睁大了双眼，瞳孔变成针尖大小，他愤怒的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黑衣的宋词现在谢承运对面，左手插进裤兜，右手举着一块带着肌肉和血管的骨头，放在眼睛前面观察者，连声赞叹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能够想到把炸弹压缩成一个饼干大小，并且把启动装置连接到活体组织的神经元上，真是天才！这种手段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老大，你有没有印象？”谢承运确定局面都在宋词的掌控中，他才站起身来，抖落了身上的绳索，活动了一下手腕，才说:“别的不知道，你绑人的技术还有待提高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宋词重复一遍，谢承运若有所思的说:“你说的是那个叛逃了的周雪吧？他父母都是高级工程师的那个。”宋词点头说:“对，他叛逃之前策划了好几起袭击，用的好像就是这种人肉炸弹，今天在这哥们儿身上又看到了，难不成这小子去了耶路撒冷？”谢承运点点头说:“有道理。”
　　孙旭听着他们的谈话，惊恐的发现宋词手里拿的居然是自己的脊柱，饶是孙旭做好了随时牺牲的打算，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自己最后的底牌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宋词解决了。看着趴在地上的孙旭，宋词喂了一声，问:“你认识周雪吗？当然了，他现在也可能不叫这个名字了，那这种炸弹是谁给你的？”孙旭摇摇头，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宋词，宋词将手里的骨头放到桌子上，拍了拍手，看着孙旭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以至于你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优越感中，蒙蔽了你的视线，送你一句话，当你认为自己离真相最近的时候，就是你离真相最远的时候。哦，不是我说的，这句话出自《天神下凡》，有机会可以读一下。”孙旭低声嘶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抹除了一切可以追踪的痕迹，你是怎么找到的？”谢承运走到桌子后面，开始研究孙旭的信息终端，宋词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已经屏蔽了老大身上的所有电子装置，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样就算万无一失的话，你是真的小瞧我了。”孙旭怨毒的盯着宋词，宋词轻蔑的一笑，说:“不要说你现在已经废了，就算你全盛状态也不是我的对手。”说着，宋词弯下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灰色的金属珠子，放入了孙旭背上的伤口里，灰色圆珠一接触到皮肉，立马上里面钻去，瞬间消失不见，孙旭疼的想大喊出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嘴不听使唤，紧接着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连眼珠子都没法转动，全身仿佛凝固了一样，连眨眼睛都做不到，他就这样趴在地板上，听宋词给他讲解:“我之所以能找到这，多亏了你身上的某种气味。我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应该是在你的办公室里那个骑士雕像上，因为我发现老大把玩它的时间越长，味道就越浓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种神经毒素，通过皮肤接触可以直接吸收，令目标瞬间麻痹。所以，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闻着味道就过来了。”孙旭依旧维持着那个表情，眼神几乎喷出火来。这时谢承运说话了:“够了，宋词，孙委员好歹给我说了那么多情报，没必要痛打落水狗。”谢承运走到孙旭身边，蹲下来轻声说:“你是不是清闲日子过得太久了，连一个特工最基本的素养都没了，一路上破绽百出，每一句话都有漏洞，难为我陪你演了这么久。今天我心情好，就免费给你上一课。”说完他起身重新坐到椅子上，开始分析:“今天早上，你应该是和几名卫星城高层去欢迎第一批外勤了吧，可是为什么在这以后你没有返回行政区而一直在那里逗留呢？因为你清楚来的不止这一批外勤人员，但是我们三人前往这里的计划，根本没有上报安全局，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我相信你对白云归和申屠的身份有了初步了解，所以你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重点留心我们，因为你不清楚我们的具体身份。还有在你的办公室，你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我记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你介绍过自己吧？根据你的这些表现，我可以断定，你们在X7地下城应该也有眼线，级别不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对了，你的毒药太落后了，十几年前我们就淘汰了，你们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说完，谢承运站起来对宋词说:“这里面的东西都归你了，人也归你，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就看你的本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宋词勾起了嘴角，看着孙旭，说:“没问题，我会好好招待这位来自耶路撒冷的‘朋友’！”谢承运提起箱子，说:“先离开这里吧，这房间怎么这么臭？没有通风吗？”说完示意宋词带上孙旭和信息终端，率先向外走去。
　　打开一个不易察觉的暗门，谢承运眼前一亮，发现自己直接来到了升降梯旁，怪不得孙旭这么自信，谁能想到这里居然藏着一个房间。谢承运发现四周站满了人，唐诗和申屠离他最近，看见谢承运走出来，两人同时上前，申屠抢先开口问:“谢长官，你没事儿吧？”谢承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他看着唐诗身后黑压压的城防部队，皱着眉说:“怎么回事？”申屠不好意思的说:“宋少校说您失踪了，我一着急，就联系了城防，请求他们协助搜查。”谢承运无奈的笑了:“好嘛，这下可丢人丢到家了。”他正准备让城防解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转身问申屠:“你没有向特斯拉实验室说这件事吧？”申屠急忙摇头，说:“绝对没有，我没有主动联系过总部。”谢承运心想那还好，可是申屠又补充道:“只不过刚刚长官和我通讯时让我汇报一下情况，我就顺便报告了一下谢长官被人绑走的事。”谢承运脸色一僵，目光有点呆滞，他看着申屠，呻吟道:“告诉我，是哪个长官？”申屠的头几乎快要垂范胸口，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是我们慕容长官。”唐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瞬间又绷住脸，谢承运哀叹了一声，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说:“她怎么说？”申屠小声说:“慕容长官说她手头上有点急事，处理完就过来。”谢承运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痛，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他将箱子递给唐诗，然后对后面的城防部队说:“大家辛苦了，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大家回去休息吧。”现在最前面的那名城防人员摘下面罩，居然是突击中队的张雷，他看着谢承运，语气生硬的说:“既然这位长官平安无事，那么我可以向上级交代了。”说完准备招呼所有人撤退，突然，张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承运身后，其他城防人员也如出一辙，呆呆的看着暗门，仿佛门后有个怪物一样。
　　伴随着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宋词拖着失去行动能力的孙旭走了出来，在地上拖出来一道长长的血印。他走到谢承运身边，将孙旭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提起脚尖在孙旭衣服上蹭了蹭鞋底的血迹，满脸厌恶的说:“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