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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十二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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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处可见的鲜血染红了那一片片刚在天空中飞舞才落地的雪花。
  陆小川那一张圆脸因怒气而涨得血红,他那“微笑”当然已不在,任谁看到了血花染红了雪花,再加上遍地死尸,就算白痴也无法笑得出来。更何况这些死了的人全是陆小川的同门手足!
  仍然是来迟一步,陆小川站在这座破败的山神庙前,心在泣血。
  他缓缓地走了进去,然后他如虚脱了般靠在墙边滑坐在地。
  一口气连跑了三个时辰,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陆小川懊恼得恨不得撕裂自己。
  “你在那里----”
  “你在那里----”
  陆小川怒极的站了起来对着灰涩的天际发出了怒吼。
  没有回答,要有只是北风的嘶啸声。
  是不是到此就为止了呢?这是一天之内第三处了,总共七十二条人命,谁?是谁和丐帮有这么深的仇恨?
  陆小川想不出来,他真的一点也想不出有谁能够有这么大的手笔。
  有人说宁见阎王不缠小鬼,就和宁斗少林不惹丐门是同样的道理。毕竟惹上了丐帮就如同捅到了马蜂窝一样,除了逃跑外,恐怕只有喊夭了。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死人,陆小川知道他们的致命处全在咽喉。这个凶手无疑是个真正的行家,他的凶器非但利,而且已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因为每一个死人的颈项血都是缓慢的泊出在附近一滩,要不然喉管断的时候血应该是喷在前方才对。
  蓦然他惊弹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这整件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要快一点才行,否则接下来的又将是一处分舵二十四条人命。
  焦虑慌乱的找着,当他确定了没再发现,陆小川方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紧绷的心弦也才松了下来。
  他又坐回了原处,整个人像只斗败的公鸡般萎靡的一点精神也没有。然后他开始想,想这整件事情的始末。
  今天一大早陆小川就起来了,老婆不在家的男人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老实;无它,因为一夜的风雪,他怕院子里的盆菊有所损折。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婆也开始喜欢养菊,当他发现的时候,他们家的院子里已是一片菊海,同时这施肥、除虫、分株的工作也不知不觉的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在他想到有所异议的时候,一切已晚,同时许佳蓉把话也挑明了,我的菊花就如同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不好好的照顾有所差池一切责任…
  为了爱,更为了那即将出世的小东西,陆小川可就不敢不把老婆大人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他小心的清除每一朵菊花上面的积雪,不觉也想起了那昔日那“展抱山庄”的菊花,以及那一段往事,嗯,三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改天等小呆来的时候不妨一起去看看二少他们夫妇俩。
  正当他想得入神的时候,不经意的却发现到了那张纸条被一把匕首插在一盆紫菊的旁边---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人儿必遭殃。希望阁下您起得早,也跑得快。第一处贵帮开平分舵第三十四支舵全员二十四名卯时授首。“玩游戏的人”
  陆小川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也希望这是个游戏。然而当他吃完了早餐,信步来到离他家只有半哩远的开平第三十四支舵时,他才发现如果这算是游戏的话只有一种名称那就是“死亡游戏”。
  同样的纸张,只有一个号码“二十四”,他颤惊的从一位同门的打狗棒上扯下来这张纸条后就开始一路狂奔,愈跑他愈觉寒心,因为他突然发现平日门中弟子定点的驻留之地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的速度不谓不快,然而每到一处他总发现他就是差了那么一步,血温让他明白也让他后悔自己的脚程。
  现在他似乎已经明白这杀人的人目标是针对着自己而来,而这些门人弟子的死只是对方泄忿的栖牲品。
  眼已红。
  陆小川从怀中拿出了这三张同质料的纸张,用手抚平紧捏过的痕迹,第三张纸条上面也只有“三十一”这三个字。
  能把自己帮中每一地分支舵都摸得那么清楚的敌人该是什么样的敌人?
  能一口气连挑三处支舵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的敌人又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这里每一个‘死”人的名字他都能叫得出来,每一张面孔他也都熟悉,就在前几天他还和他们大口吃肉、大声谈笑,为什么到了今夭就一切都永远不再呢?
  他了解帮中太平日子过久了是不错,然而就算稍有松懈,一个人要想在那么短的时间杀掉每一处支舵的每一个人,这简直令人无法相信,而且每一处格斗的痕迹只是稍稍一点而已。
  陆小川不知道这整个游戏是否已经结束?
  当他把一切事情预备通知全帮后时已深夜。
  然而第二天他才知道昨天的事件只不过是序幕,直正的正戏才开始,而且主角也才正式上场。
  川陕道上。
  “快刀萧若”一身锦衣湿透,他跨下的马更是汗如浆出,在这寒冬里人与马的鼻息在急奔中拖过好远好远二道白白的浓烟。
  三年前萧若也曾在这条道上策马狂奔,同样的也是陆小川一纸飞鸽传书。没想到三年后,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当然知道在经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后,陆小川那宝贝蛋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向自己告警。
  马急速的往前急冲,往事也一幕幕的在“快刀萧若”的脑际闪过;三年了,萧若知道纵然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忘了那一段创痛,可是他自己知道那伤痛却鲜明的在记忆深处,只不过他不愿去触及罢了。
  毕竟他是男人,一个在江湖中响哨哨的男人。每一个成名的男人都不愿失去他的名声,尤其是一个像“快刀萧若”这徉的名人。
  更何况他的名声是用血泪堆砌而成。
  因之在“那事件”,绮红之死后,所有关心他的人不分昼夜都帮着他忘掉过往。为了朋友,也是身不由己,萧若人前已恢复了昔日性情,背后却驼负着那噬心蚀骨的伤痛。
  “傻人有傻福,天公疼憨人。”
  这是萧若经常拿来撩拨陆小川的一句话。犹记得前半年在陆小川家里看到他两夫妻的恩爱劲,萧若还真是羡慕的要命,曾几何时陆小川会飞鸽传书来了这么一封能把人急死的短笺。
  “字喻萧若,佳蓉有险速往昭化。”
  萧若在接到信后连一刻也没停留就骑上了马,从洛阳直奔到现在。他当然知道陆小川就算敢骗任何人,也决不敢拿自己的老婆开玩笑,更何况这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他知道许佳蓉回昭化娘家待产,却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在她身上。因此他只有拚命的一路快赶,那怕到了地头把自己活活累死。
  这就是感情,一种曾经出生入死的感情。
  对陆小川他们小俩口,萧若就算把命卖了也无悔无怨。
  蜀山多尖,剑门山更是奇峰耸天,插立入云。
  一入“剑门天险”,“快刀萧若”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顶兆惊起心头狂跳不已。
  “蜀道难”,虽然来往过多次,每一回“快刀萧若”经过这里都有种体会古人形容这里的写照,果然是“一夫荷戈,万夫莫前”。
  在这条夹道峰峦,两旁陡立高接云夭的小径中,萧若放慢了组绳,缓慢的前行,同时他那疲惫的倦容已一扫而空,全身每一处已保持了最高警戒,同时心理已作好了应变的打算。
  这是预感,尤其每一个江湖中人都相信自己的预感。
  路愈来愈窄,同时因为两旁高耸入云山峰的关系,光线也愈来愈暗。因此他下了马。
  在昏暗中刚拐过一个山弯,萧若已然发现前路已被堵死,一个粗壮刚好堵住整条小径的农人正小心翼翼的挑着两个箩筐移步前来。
  萧若停了下来,同时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这个人。
  近到了跟前这个农人这才发现到前路被人挡着,他不觉怔了一下,然后操着一口浓浓的四川音。
  “小哥,格老子的这还真是麻烦,谢谢你可不可以往回走一段路?你那边退回去比较方便,也比较近,只要几步路就宽阔了。”
  是的,萧若知道对方说得一点也不错,这条路他来过多次,当然知道人家说得没错。
  礼就是理。
  萧若纵然心里急得谎也只好扶着马的嚼口一步步的让它后退。然而当他一回身却看到一个更胖的头陀,肩上扛着一根“佛门柞”,似一座铁塔般走来。
  “吠,前面的施主,你怎么不走了?”
  皱起了双眉,萧若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只见那头陀肩上扛着的“佛门柞”已像一支怒矢急速飞来,同时他更看到对方也不知从那里掣出一把小弓,三支利箭快如闪电的在后迫射而来。
  心火陡生,怒容骤现。
  在想都没想到的时间里杀机已至,萧若的预感已灵验。然而他的应变措施却无从展出。虽然他可以腾拔起身,可是他顾虑到在他身后的农夫必然躲不过这突来的奇袭,一定会命丧当场。
  于是他只有硬接下这飞来的一柞三箭。
  拧腰,侧旋身。
  在杵擦身的同时,“快刀萧若”的手已快到人们眼睛无从捕捉的时间里,恰到好处的把“佛门柞”劈倒在地。
  萧若仁厚,他不愿伤及无辜,他更在三支利箭射至的时候用一种不可能的招式一捞。
  果然他接住了三支利箭,然而箭势力猛迅急,他的手掌却因而让利箭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急促中回头一眼,萧若发现那农夫征在当场,他肩上担着的竹箩筐竟也被吓得落在地上。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惊慌呢?
  萧若来不及细想,因为接踵而至的是那胖头陀如旋风般的攻击。也更让人想不透的就是这头陀胖大的身躯怎么可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施展出这么复杂多变化的攻击招式?
  只有一种情形,那就是这个人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咬界,就连高手也不及万一。
  萧若明白他现在所碰到的人,绝不是三招两式就可以解决的了,他必须全神贯注的来应付才行,否则今遭这“川陕道”“剑门关”弄不好真是白己的埋骨之所。
  一连串空气被劲风激荡起的“劈叭”声,像正月里的炮竹。
  在硬接了一番攻击后,萧若发现他的敌人在当今江湖中绝对是排名在十内的名人,可是搜遍记忆他却始终无法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快刀萧若”,哈哈,人人都说你是一只鼎难摇难撼,洒家今日可非得试试,哈哈……”
  攻击中尚能狂声大笑,这表示什么?游刃有余?
  萧若的压力不减,可是他笑了。因为他知道敌人已有了轻敌之意。
  轻敌表示自傲,自傲却足以致败。
  就在笑意刚升至唇角,萧若突觉背后一阵凉意,这种凉意袭身在多年的拚斗经验里,想都不用想那必然会是什么。
  腹背受敌的滋味绝对不好受,前后夹攻的危险性更是不用提,尤其在这躲都无从躲起的狭小空间里。
  果其然,萧若实在不愿去承认这事实,尤其是自己还曾经保护过的人。
  那农夫的扁担在昏暗中突击而至,最令萧若心颇的却是他已感觉出后面的敌人所带给自己的压力居然数倍于前面的人。
  他不能回身拒敌,也不能回身抗敌,因为前面的敌人已扯落胸前的精钢念珠,只要一分神就有可能受伤甚或丧命。
  可是他若不回身,那根扁担一样有可能砸扁他的脊椎。更可怕的是萧若知道就算面对面,也很难有把握化解那一扁担,毕竟他已想到了那根扁担的来历。
  “要你命、阎扁担。”
  阎扁担又叫绝无命在三十年前就靠着他那终年不离身的扁担,一月间挑了江南六十八间大小武馆,更名动江湖的则是他三进三出娱蚁口“陈家门”。
  “陈家门”为一海盗世家,当时它的势力连朝廷都不敢对其用兵,而绝无命却杀出杀进,虽然身负重创,却把整个“陈家门”给挑了。这件事在当时简直沸腾了整个大江南北,“要你命、阎扁担”之名也在一夜问声彻江湖。
  有人说绝无命的那恨扁担已经使到出神入化的垅界,它可以像长刀般大磕大拦,也可以像窄剑般刺、挑、劈、舞,更可像长鞭般刁钻柔软、枯缠灵怪。
  现在“快刀萧若”已感到那根扁担不带一点花稍,却扎实得令人不知如何去抵挡,就那么直不隆咚的捅向白己的“尾椎”要害。
  从对面胖头陀的瞳孔中,萧若清楚的看到敌人的笑意,甚至也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光就像已经看到一个死人一般。
  对敌的经验太多了,萧若知道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回身阻挡格拒后背的那根要命的扁担,然而如此一来他已无法顾及胖头陀的精钢念珠。
  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知道不挡那根扁担只有一条死路,而那胖头陀已有自傲轻敌之心,那么他的攻势必有缺陷。
  “要你命、阎扁担”这次没要了对手的命,相同的“掌刀出手,无命不回”的萧若这一次也落了空。
  在萧若闪电般的旋身,险极一时的出掌刀劈斜了那根扁担,虽然躲过了扁担却躲不过那串梢钢念珠。
  于是在钢珠刚砸在“快刀萧若”后肩脾骨的同时,胖头陀已捂着他那肥凸的小腹,瞪着一双至死也不明白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肠子就那么从他的手指缝中挤迫而出。
  这一切都是瞬息间的变化。
  绝无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比传说中还要来得可怕与难纯。他已有些心倾,甚至有些恐慌。
  因为旁观者清,也只有他才明白胖头陀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丧命的。
  双方在一击之后都停了下来,“快刀萧若”一抹残酷的笑,似笑人也似自嘲,强忍着后背肩脚那惟心的刺痛,仍然挺立。他没回头,因为他知道后面的敌人决不可能再多喘一口气。
  绝无命柱着他的扁担,直勾勾的看着“快刀萧若”的鞋尖,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把一双脚能使得像手一般的那么灵巧,甚至于刚才“快刀阿星”那一式“斜挂金钩”无论部位、时间、力道,就算使剑名家也不得不叹服,更何况他是用脚使出来的。
  血,血在萧若右脚的鞋尖滴落,而那一把看不见的剑已又隐藏进了他的鞋底。
  “你好……你好……你好毒辣。绝无命在经过一段不算太长的惊愕之后,突现激动的说。
  冷哼一声,“快刀萧若”有些卑夷回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我不得不这么做,何况比起你们来简直无法相较了,我的‘绝无命’。”
  对方有些惊异,因为他没想到“快刀萧若”竟然已认出了自己。
  “好,很好,真的很好,好一个‘快脚萧若’……”
  “岂敢,雕虫小技,恐难入法眼……”因后背的创伤萧若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接着又说:“不管怎样,我总是光明正大的宰了那头瘟猪,至于用‘脚’或用手,也总比你们从背后偷袭来得光彩吧”
  高手相搏,终其一生所练的也就是在最危急的一刻里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快刀萧若”如果不涯“胖头陀”那一下,那么他纵然有把握击毙或重创绝无命,那么恐怕他自己也必丧命在精钢念珠的那一砚里。
  绝无命向前逼进了一步,他那根扁担花俏的从地上转了个圈画了个圆弧又扛在了他的肩上,他已准备了第二波的攻击。
  萧若撇了撇嘴,他仍然一动也不动的让脸颊上的汗珠滴落一身,他明白现在就算死了也要僵立不倒,否则以对面那头快成精的孤狸,只要看出自己有一丝不妥,那么今天要生出这“剑门关”还真需要奇迹出现不可。
  “你还真能挺?你不疼吗?绝无命在进了一步之后停了下来,面露狐疑的问。
  “当然疼,而且疼得要死,怎么?难道你失去了帮手就不敢再战了?”有些讥讽,萧若还真是忍住疼的回道。
  绝无命实在看不出萧若到底伤得有多重。但是他知道如果“快刀萧若”没有受伤的话,自己是决无法打败他,甚有可能真的会在那双可怕的掌刀之下栽了自己这条命。
  他想看一看对方背后的伤到底已伤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那怕一眼也好。
  可是这眼前的人动也不动一下,为什么他的双眼还是那么熠熠有神?又为什么他脸上的汗珠却一直滴落?
  天色昏暗了。
  萧若知道绝无命之所以还不肯走是因为他还不死心。
  这世上任何想一战成名的人,没有谁会轻易的放弃这眼前的机会。毕竞能挫败“快刀萧若”,这可是每一个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就算像绝无命这么已够名气的人也不例外。
  叹了一口气,“快刀萧若”悠悠的开了口:“绝无命,我不知你还在等什么?”
  绝无命,实在难以下定决心。他知道除非对面的敌人真如自己的判断,后背受了重创,否则只要一卯上,落败的一方一定是自己。
  “‘快刀萧若’你好沉着,你还能动吗?”绝无命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何不试试?当然,你也知道这一试的结果有可能是拿你那一条命来换才行。”
  “我不相信。”就在绝无命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他已出手。
  那根扁担抡击的速度与力量对目前的“快刀萧若”来说实在已无法抵挡。因为萧若突然发现他后背肩脚的伤疼已让他无法举手迎敌;然而却让人大吃一惊是“阎扁担”的那根扁担攻击的对象不是“快刀萧若”,而是他身后的两个箩筐。
  两声闷哼非常短促的夹杂在箩筐的碎裂声中。
  绝无命临走前的那一眼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在告诉“快刀萧若”日后的岁月里报复将像一条毒蛇般的紧紧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直到看不见远去的身影后,萧若方忍不住的喷出了一口强压在胸口的鲜血。
  他艰难的向前检视那两个被绝无命遗留且砸烂的箩筐。
  两个侏儒已面目全非,他们的手中各拿着一根漆黑管状的机簧物,全都丧命在绝无命那根扁担下。
  萧若机灵一倾,心里发麻了好半天,才庆幸自己真是命大。因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实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击退敌人,就算绝无命让自己击败,那么自己又怎么想得到那两个箩筐中藏的有人?而且手中全拿着要命的暗器?
  萧若更没想到绝无命这种人居然会不耻到为了保名,更为了保命而杀掉自己的同伴。
  狠毒的人性,卑劣的心态,残酷的手段,萧若已感觉到在这世界上有这么样的一个敌人,这一辈子恐怕连觉也睡不好了。
  艰辛的找了一处较为宽畅的地方,萧若把三个人的尸体简陋的掩埋了起来。他希望这整件事就到此为止,然而他也知道这恐怕是办不到的。
  他叹了一口气上了马背,又开始拚命赶路。心里却不禁为陆小川以及他那即将临盆的老婆担心起来。看样子陆小川这一回捅的漏子恐怕已难以收拾,而且他的对手实力之强也绝非一般寻常的武林人。
  自古前人就告诉我们“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这表示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有管闲事的毛病,而且还不少;像陆小川就有这种毛病,甚至还很严重。
  现在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有这种坏毛病,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管了那一桩不该管的闲事。
  这种纸张和前几次的纸张一样,不知是什么原料做成的,无可置疑的这种纸张寻常一般的人决用不起。
  陆小川才不在意这种纸张是不是和一张银票样价同值。他只在意这纸上的字。
  “你要了我的女人,杀了我的孩子,你必需还我,就像欠债还债,欠钱还钱一样。你爱管闲事,我也将让你尝到管闲事的后果。”
  这回这张纸条不是用匕首插在庭院的盆菊里,而是贴在的陆小川床头。
  当陆小川一睁开眼就发现到这一张纸,他已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待再看清楚纸上的字后,他一身冷汗已湿透衣衫。
  这是谁?
  这到底是人是鬼?
  昨夜一夜似睡非睡,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把这张纸条贴在自己的床头?
  有这种能耐的人何不干脆一刀剁下自己的脑袋?
  陆小川匆忙中发出信鸽给萧若后,就开始苦苦思索。
  想得头都痛了,却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管过这么一桩闲事,不但要了对方的女人,还杀了人家的孩子。
  就算小时候两只野狗打架去劝架的事情陆小川都想得起来,也记不起什么女人、孩子。
  这一切真不知从何想起,陆小川只得放弃。
  目前他只能祷告萧若收到信后能够及时赶到昭化,在他想这世上好像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让“快刀萧若”解决不了的。
  谁也知道陆小川是“丐门之宝”,更是丐帮现任掌门段天涯的唯一弟子。以前他尚有一个丐帮里“名誉总监察”的名份。经过“菊花事件”之后丐帮与他却好像关系淡了许多。更何况自始他就没正式入帮,虽然有许多人都认为他会是未来丐帮的继承人。
  他自己也发现了这种微变的事实,也没刻意的去诉求什么。毕竟这两三年来他已娶妻且将生子。生活在爱情里的男人,所迫求的似乎降低了许多。甚至于有时候他也希望这一辈子就这么淡泊舒适的过下去。
  无可否认的,这几年来陆小川生活过得很是快活,悠游自在的半隐居在开平县里,一付有妻万事足的样子,白夭溜溜鸟,找找昔日同门瞎扯胡吹,夜晚灯下画眉,小俩口子还真让人看得嫉妒在心。
  事情已经明朗化了,陆小川这才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凶手,不但可怕且已到了发疯及丧失理智的地步,竟然会因为自己而牵连到丐帮里这许多无辜的生命。
  看样子陆小川又将为丐帮带来一场“莫名其妙”的腥风血雨。
  人不能徽散,尤其习武之人。
  陆小川到现在才发觉这两三年身上的膘油是多了不少;只不过多赶了半天路而已,此刻浑身骨架子就像拆散了一样,两条腿几乎不听使唤,在这树荫下休息了好一阵子了还犹自发软酸麻。
  “不乘轿,不骑马”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怪毛病,眼见日头将落山了还没赶到码头边,他就恨不得宰了自己。好想找匹马骑,然而一想到从前骑马的经验就巴不得这世上根本没有马这种动物。
  “老婆,老婆,你可要机灵点。阿星,你小子可千万路上不要耽搁。娘的,还有我的孩子……”陆小川一面挥汗一面嘴里喃喃念道。
  他此刻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会飞的鸟,那么就可一路飞去昭化。
  正在此时,阿星真的看到了一只鸟,不,一只大的鹰。那只鹰就在他的头顶盘旋,然后突然一个俯冲下来。
  “畜牲,找死……”
  陆小川的打狗棒正待举起,那只大鹰却一个急仰直冲上天,而一张纸条就那么拱呀飘的落在他的面前。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快刀萧若’已经变成了‘断手萧若’。”
  雪地里那几个字就像几滩血那么醒目,那么刺眼。
  陆小川像发疯般的挥舞着打狗棒狂喊狂奔。
  “你撒谎,你撤谎……我不信,我不相信……”
  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敌人,有着魔鬼似的一双眼睛,无论你做什么,你想什么,他都能洞悉,这绝对可以逼得人发疯,发狂。
  陆小川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然而他知道对方有可能也有能力能够做得到。
  这一生里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女人,如果都因为自己而有所闪失的话,他不知道他自己是否还有再活下去的勇气。尤其面对的是如此的敌人,就算想要报仇都不知要如何下手。
  船舱不大,却堆满了各种杂货,麻包以及篮子、箩筐。
  剩余的空间横七竖八的全或坐或卧的躺满了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乘客。
  污浊的空气燕得人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从一上船李员外就靠在船舱一隅,心急如焚的耗着时间。
  他多希望两天的船行时间能一眨眨眼就过去,不管事情的结果是如何,也比在这儿等得让人心焦来得好。
  他本有张弥勒佛般的圆脸,更有一抹让人感到亲和力的笑容常年挂在嘴角。
  然而他现在的样子,任毛头孤子看到了也会吓得躲着他远远地。因为任何人都可感觉出这个人八成不是家里死了人就是老婆和人跑了。
  陆小川始终觉得有一双眼睛就在这船舱里偷窥着自己,他环目四顾却无法找出到底是准。渐渐地他坐不住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想站起来走出船舱透一口新鲜的空气。
  刚上船舱门口,一个水手粗大的嗓门吼道:“客馆,走马行船三分险,这里虽然不是海上,但是江里浪也不小,你还是下面待着比较好些。”
  人家说的是理,再有满腔的怨言,陆小川却不好发作,强压住一股无处发泄的心火他道:“船家,我只是想上来透透气,顺便打听一下船到了哪了?”
  那个水手仿佛有点不耐烦,却没搭理就自顾走开。
  陆小川知道这些整年经月在长江里讨生活的人多少都有些怪脾气,也不再迫问自顾自来到舱面,望着漆黑的夜空想着心事。
  脑际灵光一闪,他突然发现暗处的敌人自始就掌握住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行动、思想,却从没面对面的与自己接触。
  这是什么居心?
  这又是什么样的报复心理?
  玩游戏的人?什么游戏?
  他想到了一种游戏,猫捉老鼠的游戏。
  是了,往往有许多猫捉到了一只老鼠,它们并不急于弄死它,而只是慢慢的,一次又一次的捉弄它的猎物,直到它捉弄够了方一口吞噬。
  他已发觉白己已经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鼠,而正一次次的被那只猫玩于股掌之中。
  而那隐于暗处的人正残忍且残酷的一点点啃噬着自己。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早些到达目的地,因为他已无法再忍耐长时间的牵挂。
  再两天,只要再两天船就可到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有一种感觉反而离阿星与许佳蓉愈来愈远呢?
  陆小川像一个疯子,踩着摇幌不稳的步子冲到船尾。
  “船家,船家,你们这条船是往什么地方去的?”他的声音在黑夜里的江面上传出好远。“芜湖。”
  陆小川差些当场晕倒,他劈胸抓住撑船的老人急切吼道:“这……这怎么一回事?这条船不是明明要溯江而上吗?为什么?为什么会顺江而下?你说,你说,你们在搞什么鬼?”
  “你才是搞什么鬼,快放手,快放手,这是行船呐,你以为是坐轿子?”
  “回答我的问题?”陆小川吼道。
  “什么问题?”
  “这船为什么会开往芜湖?”
  撑船的老人面无表情的谈然回道:“这条船本来就是开往芜湖,有于十么为什么不为什么?整条船的人都知道,我看你八成是搭错船了。”
  陆小川根本无法相信,尤其临上船前他还特地问了船老大,甚至于才不久他也还听到船舱里一位妇人哄着她的小孩说到了昭化要买糖给他吃。
  陆小川又旋风般的冲下船舱,纵然跌掩了两三下,额际已渗出了血他也顾不得擦拭。
  才进门正好碰到了船老大,然后他似乎平静了许多,用一种奇怪的声音问:“这船开往那里?”
  “芜湖。”船老大的声音坚定。
  陆小川走到一个妇人面前又问:“你说。”
  “芜……芜……芜湖……”那妇人显然吓着了,紧楼着她怀里的孩子。
  陆小川不再问了,因为他发现船舱里的每一个人现在都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光瞪视着自己,就像看到一个疯子耍宝一样,有的怜悯,有的惊异,更有的几许恐惧。
  “我真的疯了吗?我真的丧失了理智了吗?”
  陆小川不禁自己问着自己。
  “是不是自己真的弄错了?”
  “好,就算自己弄错了又怎么样?大不了花钱解决。”有了决定后陆小川对着船老大及全船三四十双全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对不起各位,本人因有要事必须急着赶去昭化,现在我拿五百两银票包下这条船,另外再拿五百两算是补偿各位的损失……”
  这种优渥的条件让每一个人的眼睛一亮。
  有钱能使鬼都推磨,更何况是人?
  虽然没人说话,陆小川看得出来没有一个人反对。
  “船老大,你怎么说?”
  船老大还能怎么说?只见他“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就知道那五百两银子已把他砸晕了。
  本来嘛:五百两决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打造这样的船两条都绰绰有余。
  陆小川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难堪过。
  他现在倒宁愿希望自己是个疯子,或者是个白痴。因为疯子和白痴是不会在乎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的手伸入内襟里已有好一会了,却一直无法拿出来。
  现在不要说一千两了,就是一个铜板他也拿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所有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可是他那知道所有的人已经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了白己是个疯子。
  “扔这王八蛋下江里----”“妈的蛋,半夜三更的拿老子们寻开心,揍他----”
  “船老大----你看见了,这条船上有这么一个疯子我们可不能安心,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娘----”
  怒吼,暴骂,夹杂着小孩子吓着的哭声,就像一颗炸弹一样爆了开来。
  这种情形下如果是一个疯子他当然可以装疯买一傻。
  陆小川是一个正常人,然而他却说了一句在别人认为只有一个疯子才会说的一句话。
  “各位……我……我是陆小川……”
  是的,提起陆小川,在长江一带的确是块金招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丐门之宝”嘛!
  可是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相信?更何况又有谁会往另一方面去想?
  “丐门之宝?妈的,我还是皇上呢?”
  “绑起来----快绑起来,有这么一个疯子在船上太……太危险呐。”
  “对,对,抓住他,把他捆起来----”
  已经有人随手拿起绳子,同时已有人作势要抓人了。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陆小川这一辈子也数不清有多少次为了自己的名字惹出了多少扯不清的事,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要遭人拿绳子当疯子般来捆绑。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缚,虽然他很不愿意对一般寻常人动武。
  那两个欺身而来的水手,在陆小川的眼中充其量只不过身体魁悟、结实一些罢了,就算多来十个、八个,他一样也有把握能把他们摆满一地。
  然而当两双粗大的手掌左右抓住陆小川的胳臂时,他已无法应变。因为他已感觉到那两个人的手决不是水手的手,水手不会拿穴,同时水手的手更不可能有那么强的力道与指劲。
  “你……你们……”陆小川已无法再说出什么。
  他的双臂已快被人捏碎。同时他周身重要穴道也已被制,就连出声也不可能。
  全身虽然动弹不得,李员外的神智却很清醒。
  他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像绑棕子似的把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也明明白白的听到别人在说:“把这个疯子扔到江里喂鱼算了。”
  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下了水。
  他最后的一个知觉就是感觉到江水好冰、好冰……
  “自古英雄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萧若是英雄,也更爱醇酒。
  可是他却从不寂寞,因为他最懂得安排自己,享受人生.同时,他更有像陆小川这样的三两知己。
  因此他决不能知道朋友有难而不伸援手,那怕是前面有座山挡着,他也会想办法把山劈开。
  这就是交情,真真正正过命的交情,亘古以来最可贵,也最难寻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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