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现实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塞布丽娜端着三个人的晚餐回到马车上，将盛着各自晚餐的托盘塞到他们面前，对乖乖坐在凳子上吉尔伯特赞赏了一番，随后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吉尔伯特旁边，便将汤匙摇的飞快，快速吃着自己托盘上的食物，“趁天还没黑快吃吧，不然一会我就要摸黑刷碗了。”
　　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肉汤，里面泡着几块发白的肉块，旁边还有两个小孩拳头大小，看起来就让人很没食欲的黑面包。加尔偷偷看了下吉尔伯特的托盘，发现他只有一碗肉泥似的东西，而塞布丽娜呢？整整一大盘烤肉，四个黑面包加一碗清汤！
　　这确定能全吃进去？这个分量够个成年人大吃一顿了！
　　看着塞布丽娜不大丁点的身体，加尔整个思想都被那一大盘烤肉占据着。
　　“怎么了？”塞布丽娜发觉到加尔的视线，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肉恍然大悟道：“格里叔叔说你刚醒过来，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就算你一直看着我我也不会分给你的。”语闭，吃肉的速度更快了。
　　“我看你不是因为我想吃……”加尔吞了口口水，安抚了下被小姑娘的食量惊吓到的心脏，手里拿着崭新的木质汤匙，一口肉汤刚准备送进口中，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趁天还没黑？
　　看了看窗外，黑雾蒙蒙，能见度比第一次在海滩清醒时还差。
　　这叫天还没黑？
　　加尔鸡皮疙瘩暴起，忍不住想到在海边时、梦里被人带离车队时，似乎都是这个样子。
　　难道不是因为都凑巧赶上了夜晚？
　　还是说……这里只有夜晚？
　　而且这雾气弥漫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等塞布丽娜所说的天黑到来之后，加尔再向窗外望去，就像望进了一个黑洞。
　　什么都没有，只有黑色，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
　　马车里小小的提灯只能将马车内部照个明亮，一丝一毫的光都透不过窗户，加尔甚至看不到灯光射出车窗落在地上的光影，一切都好像被黑暗吞没了，连不远处的篝火也被淹没。
　　加尔不着痕迹的咬了咬下唇。
　　塞布丽娜将两床被子在地板上仔细的铺好，加尔占据了本属于吉尔伯特的小床铺，她的弟弟已经在地板上跟她挤两个晚上了，但“照顾受伤的孩子”这一想法让他们责任感爆棚，挤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了，”塞布丽娜满意的点点头，“其他人应该也已经收拾完了，我去叫格里叔叔。”马车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只剩下够一个成年人靠坐一晚的小角落。
　　“我的小塞布丽娜，你将他们照顾的非常好。”格里从车外进来，加尔确定，在他进入马车之前——甚至连他就在车门口的时候，他都没看见格里一个微弱的影子。
　　“今天的迷雾有些不对劲，我准备和你莫林叔叔守夜。”
　　加尔听到格里的话却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原来并不是每夜都这么诡异，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守夜？”塞布丽娜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脸上的不赞同让她看起来不像个孩子，“迷雾这么浓，就算是中级魔法师也很容易受到污染的。”
　　“别忘了我们还有灯石，”格里摊开手掌，里面有一块半个碗大小的平滑鹅卵石，轻轻一握，石头就发出了朦胧的光，跟马车内的灯光融为一体。
　　“这足够我们支撑一个晚上。”
　　“好吧，金币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塞布丽娜想了想，一脸严肃的同意道，毕竟有灯石在，迷雾就不能对格里造成任何威胁了。
　　“感谢你的通情达理，塞布丽娜大人。”格里说完，就不管张牙舞爪的塞布丽娜，大笑着出去了。每次看到严肃的小塞布丽娜，格里总忍不住想到自己那个一脸严肃的哥哥。
　　看来是因为灯了。加尔暗搓搓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放在壁橱上的提灯，外面诡异的黑暗进不到车里来，就因为一盏小小的灯？
　　话说刚才格里拿出的那块石头有点眼熟啊……
　　“塞布丽娜，你们救起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加尔想了想问道。
　　“哦，你是说你手里握着的石头吗？”塞布丽娜点点头，指了指加尔的枕边，“它就在那里，你枕头边那个小抽屉里面。你当时把它抓的太紧了，连格里叔叔都拿不下来，还是今天早上才从你手中落下来的。”
　　“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也不是很重要，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好歹救过我的命。加尔拉开小抽屉，里面空间很小，只放着一块玻璃球大小的水蓝色宝石。
　　？
　　我的石头呢？
　　加尔愕然的将宝石拿在手上。
　　“天啊它怎么变得这么好看！”
　　塞布丽娜惊讶的看着加尔手中的宝石，女人对珠宝的痴迷果然是天生的。
　　“看起来像一块魔法宝石。”吉尔伯特也伸长了脖子，左右看了看，“跟格里叔叔的那块很像，但是要漂亮得多。”
　　“怪不得你抓得那么紧！”塞布丽娜赞叹道，随后用一双晶晶亮的大眼睛渴望的看着加尔说：“我可以看看它吗？”
　　没人能拒绝一个眼睛发亮看着你的可爱小姑娘的请求。
　　“真漂亮！”塞布丽娜小心的捧在手心赞叹道，吉尔伯特也轻轻的用食指摸了几下，一脸满足的缩在姐姐旁边。
　　“可是早上的时候它明明是一块卖相不怎么样的石头。”塞布丽娜疑惑的看向加尔。
　　加尔此刻也一脑门子疑问，不怎么趁手的凶器摇身一变成了什么魔法宝石，他本来还期望自己是捡到了一块跟格里一样的灯石，毕竟灯石好像价格不错的样子，不过魔法宝石可能更贵？
　　“我也不清楚，这是我在路边捡的石头，觉得好看就一直带在身边，变成这样可能是魔法的原因？”加尔半真半假的说。
　　“神奇的魔法！幸运的加尔！”塞布丽娜小心的将宝石还给加尔，赞叹道：“吉尔伯特说得对，这肯定是一块魔法宝石，而且肯定是一块高级魔法宝石！从现在开始温养的话，以后说不定可以记录很多高级魔法！”
　　看来魔法宝石的作用就是记录魔法了。
　　加尔搓了搓蓝色的宝石。
　　不是增强魔法效果也不是加快精神力恢复，只是记录？
　　塞布丽娜看着一脸迷茫的加尔，不由挺直了身子，洋洋得意的解释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可以学习魔法，为什么还要记录魔法？因为魔法宝石的强大之处，就是可以记录高于自己魔法师等级的魔法，甚至是其他属性的魔法！只要记录下来全都可以使用！虽然精神力消耗会加倍，但是在某些时候绝对是值得的！”
　　“其他属性的也可以？”
　　“当然！格里叔叔的魔法宝石里就有一个光明属性的保护魔法！”塞布丽娜炫耀似的说，“它可以挡下一头该死的兽人的野蛮冲撞。”
　　看着自家姐姐得意的卖弄知识的样子，吉尔伯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格里叔叔前几天刚跟我们说过魔法宝石，不过魔法宝石实在太贵了，格里叔叔说学习魔法比较重要……”
　　“吉尔伯特！”塞布丽娜懊恼的看着拆穿她的吉尔伯特，将小拳头放到嘴边假意咳了一下，总结性的对加尔说：“总之魔法宝石非常稀少，格里叔叔也是偶然才得到的，你一定要把它藏好，等你可以自己制作法链的时候再镶嵌到法链上，这样就不会被抢走了……”
　　加尔认真的听着两个人的每一句话，推敲着里面不经意露出的信息，小天使塞布丽娜整个是一个小话唠，吉尔伯特也是一提到魔法就停不下来，认真的听姐姐讲有关魔法的事情。直到提灯微微变暗，格里进来想给提灯进行魔法充能的时候，才发现三个小家伙竟然还没有没睡觉。
　　“小家伙们，虽然你们的精力充足是好事，但是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格里一脸不赞同的看向塞布丽娜，说道：“看看吉尔伯特的脸色，加尔也还没完全康复，我的小塞布丽娜，你难道忘记了做姐姐的责任吗？”
　　“哦该死。”塞布丽娜这才从劲头中清醒过来，认真端详了下弟弟的脸色，发现吉尔伯特虽然面带疲倦，但并没有什么旧病复发的征兆，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原谅我吉尔伯特，你该早点休息的，还有加尔，”塞布丽娜认真的给两个人道歉，然后看向了格里说到：“是我的错格里叔叔，我下次不会再忘记了。”
　　“我相信你，我的小塞布丽娜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格里摸摸塞布丽娜因失落低垂的小脑瓜，拿过提灯，右手的食指突然窜出一条细细的火焰，缠绕住提灯，几秒后慢慢消失不见。
　　提灯一扫之前的昏暗，再次变得明亮起来。
　　加尔紧紧盯着格里的手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法，即使它只是一小点火焰。它就那么随意的出现，给加尔带来的震撼，跟塞布丽娜夸张的言语和吉尔伯特羡慕的神色所带来的诧异并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不是我原来的世界。
　　加尔认命的想着，并第一次正视了这个问题。
　　之前与塞布丽娜和吉尔伯特交谈时，他都是少说多听，并努力忽视不知何处而来的违和感，让自己尽快了解这个世界。
　　“我没有以前记忆，但我丢失的记忆里也肯定没有魔法。
　　“我的世界应该阳光普照，即使下雾也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更没有奇怪的灯可以驱散雾气。
　　“如果这不是我原来的世界，那么我也不是加尔。
　　“我到底是谁？从哪来？又怎么回来到这？到底怎么回事？”
　　加尔被一团团疑惑包裹住，越想头就越疼。
　　脑子里犹如有一根针，只要他感觉自己快要想起来了，那根针便干净利落的将记忆的缺口缝补起来。
　　加尔感觉仿佛提灯失去了作用，黑暗已经将紧紧裹住让他透不过气来。
　　“加尔，你还好吗加尔？”
　　加尔愣愣的抬头，塞布丽娜担忧的眼眸像两团小火焰，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模糊的视线，带着奇迹般的力量让他平静了下来。
　　“格里叔叔没有凶你的意思，不要害怕。”塞布丽娜拍了拍加尔的头，“父亲死后一直是格里叔叔照顾我和吉尔伯特，他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偶尔严厉了一点。”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吉尔伯特也已经躺在枕头上睡了个香甜。
　　“咯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吉尔伯特还胆小的男孩！”塞布丽娜小声笑道，“有一次吉尔伯特被嘎咕草的刺扎到了，莫林叔叔逗他说嘎咕草有毒，把他吓得直流眼泪！”
　　虽然我不是胆小，但你这么讲吉尔伯特的窘事真的好吗？
　　“我再给你一杯浆糖水吧！不过不要告诉吉尔伯特，他从来没试过一天喝两杯，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哭鼻子的。”塞布丽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轻手轻脚的将玻璃瓶和杯子拿了出来，“喝完就不许哭鼻子了，格里叔叔说哭鼻子的男孩是长不成小男子汉的。”
　　直到这时，加尔才发现自己哭了。虽然觉得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哭有点丢人，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不要钱一样从眼睛里涌出来。心里已经被塞布丽娜奇迹的治愈，窒息感不再，但生理上，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仿佛要将疑惑、不安、甚至怨恨等等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甜得腻人的浆糖水划过喉咙，加尔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不管自己到底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出必定有因，之后他肯定能找回丢失的记忆，知道一切的原因。同时，也觉得塞布丽娜说得对，这玩意实在太甜了！
　　“天啊你真是一个爱哭包。”塞布丽娜苦恼的看着不停流眼泪的加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弟弟是如此乖巧，“吉尔伯特只要一喝浆糖水，无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忘光的。”
　　“如果你肯乖乖睡觉，明天早上就给你准备烤肉怎么样？”
　　“咳咳咳……”加尔好险被一口浆糖水呛死。看来晚餐时加尔的眼神给塞布丽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谢谢你塞布丽娜，我已经没问题了。”烤肉什么的真的不用特地准备。
　　眼看加尔的眼泪已经停止了，塞布丽娜愉快的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晚安，爱哭包加尔。”。
　　爱哭包是什么鬼……
　　加尔哭笑不得的摇摇小脑袋瓜，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塞布丽娜，将反驳的话吞进肚子里，躺在小床铺上闭上了眼睛。如果他知道因为他此刻没有反驳，这个称呼跟了他近十年之久的话，相信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平静了，不过这个称呼对未来的他有什么意义，此刻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