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缘

　　玄夜是被杂货铺的铃声唤醒的。
　　因缘铃响了五声，随后，一股仙气扑面而来，再看门口那人，衣袂飘飘，鹤发童颜，俨然一派仙家风骨。
　　只是他走进门口，也不挑选货品，而是径直来到了掌柜的今安在的面前。
　　随即他从腰间掏出一只荷包，这是件仙家宝物，名为“储物袋”。
　　此物乃是仿照上古宝贝“乾坤袋”炼制，当中自成一片空间，一只巴掌大小的储物袋，可容纳一牛车乃至一间库房的物品，解决了修仙练道之士安放天材地宝的问题。
　　“这位客官，请问......”
　　今安在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熊猫阿布。
　　“凡人，你可知道你已大祸临头了？”
　　“啊？”今安在缓缓眨眼，呆滞的模样，让来的那人一阵无语。
　　“贫道非是这凡俗之人，而是天界之仙，你等肉眼凡胎，不识仙家气度倒也无妨，只是贫道途经此地，忽闻一阵妖气杳杳冥冥，追踪至此便已消失，因而贫道断定，那妖物必是躲藏进了你这铺子！”
　　今安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倒不是在想这道士的话，而是确定了一件事。
　　因缘铃虽响，可杂货铺里的东西却依旧是平常物品，并没有因为道士进门而变成他所需要的货品，究其原因，便是今安在为杂货铺设下的法术。
　　如若进门之人怀有敌意，则货品通通变为凡俗之物，以免在杂货铺里动起手来，损坏了这里的东西。
　　“那仙师啊，你说我的杂货铺里有妖怪，我怎么看不见呢？”
　　该配合的时候就配合，这是今安在于这长久岁月以来领悟到的因果之法。
　　所谓因果，即是原因和结果，世上没有无果的因，也没有无因的果，就比如说这道士，因为感受到了妖气，所以来到了杂货铺，而他感受到妖气这件事，本来也是他途经此地之因，所得到的果。
　　“因果之法，循环往复，无始无终，今日之祸，昨日之孽。一场果报，乃至百千万劫前所种之因，皆为天道大仁平而衡之。抽刀断水，可阻水流，然不能阻势，若以力取，必将水漫平川殃及无辜害人害己......”
　　今安在放下手中的道经，他所领悟的法，便是如经中所写，而如今这场劫难，就是这道士一人之劫，倘若他阻拦，那才是逆天而行。
　　“下辈子，别多管闲事了。”醒了半天的黑龙玄夜，手执扫帚，站在西边的货架旁心中暗叹。
　　刚才被阿布振飞吐血等等，只是日常娱乐，这二人修为相当，想要分出胜负也且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阿布也实在没有理由真把他怎么样。
　　可就是这一出，引来了道士，就不得不令人感叹因果的玄妙了。
　　“都说了你等肉眼凡胎，那妖物修为高深，就连贫道也无法看清其所在，只能立地布置引妖阵，方可找寻其真身，你们二人且先到门外等候，等我速速擒拿此妖！”
　　阿布尽管背着身子，可也能听见这道士的话，他哪里是看不见，明明自己不加掩饰地坐在这里，而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都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而已。
　　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
　　布置那所谓的引妖阵。
　　“不行！我都看不见那妖怪在哪，凭什么信你？万一你再偷了我杂货铺里的东西可怎么办？”今安在到此时却心软了，无论如何也不离开柜台半步。
　　道士见阿布没有动作，心道这妖物果然不如人灵敏，但他却依旧不放心眼前这两个“凡人”，好说歹说不行，干脆施展起了法术。
　　今安在与玄夜两人只听见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道士的双掌之间，一枚雷丸凝聚而成，紫光闪烁，仙气凛然！
　　随后更是一阵狂风呼啸，自门外涌入店内，托起两人就要向外抛去。
　　“我的货！”
　　临出门之前，今安在还大声喊了这么一句。
　　“若是摔坏了什么，待贫道收服那妖怪后再赔你便是！”道士冷冷瞥了今安在一眼，如此死要钱的凡人，他倒也见过不少，所以心中只是鄙夷，却没有说什么难听的。
　　待今安在和玄夜被他丢出店门，道士先是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珠子，那些珠子黄豆粒大小，每一颗，都散发着五彩光芒。
　　呼风唤雨，驱雷掣电，这是成仙之后最基础的法术，除此之外，还有诸如斩草为马、撒豆成兵，而此时道士所施展的，便是其中的撒豆成兵之术。
　　只是与普通的豆子不同的是，他此时拿出的，是五彩仙豆，所化兵甲，也非凡兵凡甲。
　　随着道士念咒，每一颗仙豆落在地上，便化作一个三寸高的小人，小人乃是准仙修为，通体洁白，无鼻无眼，却有耳有口，不多时，原本不大的杂货铺就挤满了一地准仙小人。
　　“其声杳杳，其形幽幽，乾坤离坎，开死景休......”
　　准仙小人随着道士念动咒语，仙气升腾间，开、景、休三门皆环绕至其背后，为他施法加持仙力，唯独最后一门死门，正对阿布。
　　“小妖，我虽不知你曾作何恶事，但人妖不两立，若是要怪，便只能怪你遇上了我！”
　　道士的阵法布置完毕，剑指竖劈，一道清光法诀通过死门，登时化作一轮金剑，直取阿布头颅！
　　“第一！”
　　轰！轰！轰！轰！
　　阿布开口了，而在他开口的同时，金光炸裂，四道门立刻溃散成无数星星点点的仙气，随后飘逸消失。
　　“这应该不叫引妖阵，而是四门斩妖阵！”
　　道士在失手的第一时间就要逃离此处，可只是刚回头，就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之上，顿时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
　　“第二，这阵法太弱了！”
　　在道士满脸惊恐的表情中，他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朝着阿布的方向走去。
　　没错，就是走过去，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控制身体的邪术。
　　“第三，老子也不是妖！”
　　三句话说完，道士的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想起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速速擒妖”，可这熊猫分明就是等待他布置好了一切才动手，如此摧枯拉朽地坏了他的阵法，宛如吹灰。
　　不！
　　直到此刻，阿布也没有挪动半分身体，若是说吹灰，倒还算诋毁他了。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敢报上名来？”道士一边战战兢兢地开口，一边捏碎了手中的玉佩，那是他师尊给的救命符。
　　“行了，别说你师父，就算你十八代祖宗来了，让他叫老子祖宗，都算老子跌了辈分，今天不杀你，只废了你修为，以后别总把什么狗屁人妖不两立挂在嘴上！”
　　又是“砰”地一声，道士遭遇无形重击，口喷鲜血地飞出铺门，至于落在什么地方，就没人知道了。
　　直到此刻，今安在和玄夜才又重新进门。
　　“都跟他说了，货......”今安在撇着嘴进门，屋子里货架上的货品纹丝未动，只是那道士也不会再记起他的提醒了。
　　堂堂仙人出手，连货架都碰不倒，若是他刚才察觉此处的怪异，或许也就没了后面这些事。
　　“因果循环，阿布前辈这是大慈悲，将恶果化为了善果，掌柜的，这可是你刚才那些小动作比不上的。”玄夜依旧是那副冷酷的模样。
　　只是他借机揩油，摸摸阿布身上细软的毛发时，眼里的小幸福显露无疑。。
　　叮！叮！叮！
　　因缘铃再次响起，今安在咬咬牙，却是来不及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