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老两口

　　“度卢！度卢！罚阇耶帝！摩诃罚阇耶帝！”她摘下一直挂在手腕上的念珠，在沙发上盘腿而坐，宝相庄严，声若洪钟，开始念咒。
　　“慢！”卓凡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正好在她两句之间发声，生生打断了节奏，这咒语便是废了。
　　“鬼物不属阳间，本姑娘也不追究他们之前所为，念经送他们往生就是，你拦我是为何？”赵洛歆将念珠一收，从沙发站起来，面色不善。
　　“你急什么？难得见鬼一次，就不算听听他们的故事？横死之人，执念深重，强行违逆天道不去地府，反而留在这房中，你不好奇其中的缘故么？”
　　“有什么好奇的？生死去来，世间常态……”
　　“我们既然暂时没法回去，只能寄居于此，那么就应当多多了解这个地方。从目前来看此地说的上是国泰民安，老百姓安居乐业了，除了一小撮扑街作家在哀嚎外，各方面都是盛世光景。但既然有光泽必然有暗，多多了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总不会有害处……何况，老年夫妻相携自杀，怎么说也是人伦惨剧，应该能提供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吧……再有，这两个死鬼也不见得有多厉害，你我虽然没有法力，可身上的救命法宝终归是有几件的，你这万佛珠就挺不错的，有这个，谅他们也不敢翻出花儿来！”
　　“这……”赵洛歆有点狐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出来吧……”卓凡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带着无尽威严，这才是异界魔头应有的气势。
　　林舒荣两眼放光痴迷的看着他，赵洛歆并不说话，悄悄在心中暗念圣门密言，以坚固心志，防止为其所夺气。
　　魔圣不相当，当卓凡进入魔头角色时，赵洛歆的手心便会潮潮的，背上冒出冷汗点点……
　　渐渐的，房间中央显现出两个身影来。
　　初时很淡只能隐约的看出是人形来，人形不断加深，最终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年夫妻的淡相漂浮在了沙发边。
　　两人穿着大衣，式样颇为老，但上下收拾的很整齐。
　　“看来是体面人啊……”卓凡叹了口气。
　　鬼魂所呈现的正是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的形象。
　　左边的老者带着一顶绛红色的画家帽，脸上布满老人斑，嘴角和下巴处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
　　右边的老太太比老头略矮些，而且身形也更加佝偻，带着金丝边眼镜，脖子里还围着条大红色的绒线围巾，三人眼尖，发现围巾上有几个小孔，显然是时间久了虫蛀所致。
　　两个老人就这样淡淡的漂浮在空中，他们显然也感到了恐惧，三人都不是普通人，虽然真气全无，可尸山血海磨练的出来的气质，一旦施放出来，就是一般散仙也要避开，何况这两个孤魂野鬼？
　　老太太尤如此，甚至开始哆嗦起来，形象也不再稳定，老先生见状默默“跨”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说说吧，到低怎么回事？”卓凡道。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泰山，冲撞了了不得高人，尊驾非但不怪罪，还大发善心的试图送我们老两口往生，实在是惭愧……至于我们……哎……实在也是咎由自取……心里的执念不散，所以才无法自主离开，成了这里的地缚灵……”
　　“那你们也没必要出来吓人啊……安静的呆着不就好了，凡人又看不到你们？看样子你们也不像是喜欢作妖的啊……”林舒荣撇撇嘴。
　　“哎，这是我们的不是”老头神情苦涩，“死在人家的房子已经是千错万错，还出来吓人，更是……只是，我们，我们，因为受了点刺激，变得非常讨厌人，只想安静点……”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落到这个田地的？如果是被骗或者被迫的，说出来，我给你们申冤……”赵洛歆从沙发蹭一声站起来。
　　显然她也看出来，这对老夫妻有蹊跷，受过高等教育应该工作也不错，有足够的退休金安度晚年，何必走这条绝路？
　　“坐下，坐下”卓凡不耐烦的道
　　“干什么？你这个人怎么没有同情心？”
　　“切，我一个魔头要同情心做什么？”卓凡满脸不屑“其次，……嗯，算了，不讲了，免得刺激你……”
　　“你……”
　　“这圣女脑回路好像是二元的，非此即彼，非黑即白，不是1就是0，赵洛歆，你别听到1和0就满脸兴奋，这是说二进制呢！不是你们腐女喜闻乐见的玩意……”林舒荣说话非常缺德，一同组合拳过去，赵洛歆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话是有点绝对，但大差是不差的……”
　　“林舒荣！你还有没有人性了？他们已经那么可怜了，你还说风凉话？”赵洛歆面孔涨得通红，双手握拳。
　　“我妖女啊，要人性有什么用？”林舒荣翻了个白眼“具体的你自己听好了……”说完往沙发上一到，熟练的攀住卓凡的胳膊，后者满脸嫌弃，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好晦气深重的任其自然。
　　“其实这位小妹妹说的对，我们是咎由自取……”老太太从老先生背后探出头来，叹息道。
　　“他是男的……”赵洛歆也开始翻白眼。
　　“呃……”
　　“呃……”
　　老夫妻有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连影象甚至都开始变淡了……
　　“呵呵，妖女果然好大的威风……”赵洛歆在女字上特地加重了音节……
　　“比圣女你差远了，毕竟我只喜欢看着一个男人……”说完搂紧了卓凡的胳膊，后者面孔持续抽筋。
　　“而你呢，”林舒荣眼珠子一转“呵呵，最喜欢看两个男人吧……”
　　老夫妻的身形更加模糊起来……
　　好一会才稳定……
　　原来两人都是初中教师，教了一辈子书，说桃李满天下也并不为过。
　　但却有个遗憾，一直没有子嗣，两人多少觉得有点遗憾，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老太太的妹妹早年就守寡，带着儿子尤令单过。
　　两姐妹未出阁时感情就极好，现在老两口见孤儿寡母可怜，便时常接济走动颇多，那时尤令虽然年纪小，但嘴巴却甜，让老两口非常喜爱，索性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尤令十五岁时他母亲病逝，于是老两口索性将他接到身边来，尤令也很乖觉的改口叫起了爹妈。
　　这让他们欣喜若狂！
　　等于是天上白白掉下个儿子来！
　　而且特别聪明和自己又特别亲！
　　这是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之后，就是普通三口之家的故事，尤令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再到踏入社会。
　　而老两口也日渐衰老下去，可他们对此甘之如饴，因为没有遗憾了，自己的生命可以在下一代上得到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