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酬军宴卫青吐怀,箭靶场李广折弓

　　第三十回酬军宴卫青吐怀，箭靶场李广折弓
　　这次进北地以来的第二次庆功宴。汉军已经愈发往北而且向东了，山上的光秃秃的树载着沉沉的雪，沟壑一样的山路上铺着厚厚的雪，水面结冰，显示出一块儿厚一块儿薄的淤青。雪一茬一茬落下，落在人的肩上，手上，带着兽皮麻棉的脑袋上，初时是一阵冰冷的刺痛，尔后渐麻木了，最后只有温和的感受。
　　这次的酬军宴是特意设在冰面。因为有人说：“后面的日子都要与冰雪打交道了，那么这头一天就要和它搞好关系。”准备工作是由我来的，我叫来几个军佬，砍下许多长木条，做成船筏的样子，分两层，正方形，长宽一致，为的就是冰面崩塌时酬军宴还能在水面上进行。并且分设两块地方，彼此相通，每筏上摆几桌酒菜，兵器丢在用冰凿成的冰柜子，甲胃换成了厚重衣物。
　　筏上是露天的，雪下得粘黏稠浊。粘，像粘着天空的糖块。黏，是可以拉出藕断丝连的黏冰。稠，是一浑雪不见半浑水的稠。浊，是带着天地昏沉、云朵落尘的秽。雪就沿着云的滑坡落进酒觥里，我试了一口，是涩的苦的。
　　酒至半巡，忽然有几个军汉嫌那杜康没滋味，凿下一大块的冰块泡进酒里，嚷嚷着要喝。冰块丢进去时，起初还半浮在水面上，翻覆着好像一个夜不能寐的人翻来覆去，后来整块泡进去，就只剩下“咕嘟咕嘟”地冒水泡声，有时弹起来一颗冰寒的小水珠，沾到某位军士的胡子上，军士便粗犷地擦下它，又大坛冰酒喝起来。军汉中又有几位称呼他为好汉。
　　李将军此时又在冰原上搭放起来红心白面黑线的箭靶子，这次李将军抹些冰雪在箭尖上，再抹些在脸上，然后搭起弓箭，再一箭射穿了箭靶。然后突然执起弓箭就着膝盖一杵。“啊。将军你干嘛”李广没理我，丢下一割为二的弓箭，弓箭埋葬在奔奔莽莽的大冰原里，被雪盖得严严实实。
　　我不语。回到刚刚的筏上，试了一口冰酒，原本酒的温热在冰块的作用之下消散，酒精味儿越发明显了，我迷迷糊糊有点儿醉了。“啊，李将军弃箭了。其实我觉得他很不容易……很不容易，不容易！他无敌的时候，皇帝不需要他，那是和平年代了。他后来老了，坚持要去北地，却迷路了，差点自杀。现在啊，人是到了北地，却是孤独惯了，难得又有一个匹敌的对手，死了。人是更寂寞呀，只能够折弓，就像伯牙绝弦一样。”我哈出一口气，吐出一圈一圈的。
　　周围的军士也都醉了。几伙醉醺醺的军汉赶着热闹，决议在筏上燃火把，燃化冰面。果真筏落入水中，就像太阳落进云里和江里一样自如，溅起微微的小水波，就像太阳坠入云里惊起的云屑一样。两个筏子在水中恍然磕一下，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相离，过一会儿，恍然又互相触碰，挤兑着分离，又重复着相聚。
　　第二天有人醒来时，发现湖面已经再次结冰，两个筏子嵌入了冰面。冰面中，两个筏子，紧紧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