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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敲了老半天烟锅一摸泛红的眼睛：“花，主家没给你开烟吗？”
“我不抽烟！”
罗花自然而然回话，罗大叹口气：“你可以接着带回来给你耶耶啊，你看老子抽的烟锅袋。”
“哦！”罗花记住了。
“花，李三家没有留你吃饭？”罗大长出一口烟擦了擦呛出的眼泪。
“李三家里穷，那么多帮忙的人，太多了就没准备饭！”罗花理所当然。
罗大长叹一口气，将烟锅敲得砰砰想，砰的一声烟杆断成两截，烟锅飞出几步外。罗大将半截烟杆扔到房子外，慢慢站起身来，面色苍老许多，声音嘶哑：“花啊，咱们家没人啊，受尽了欺负。这都几代人了，代代受欺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花啊，有出息了搬走吧？这李家村是咱们老罗家的伤心地啊！”
罗大伤心，乡土之中亲族观念特别浓，也特别排外。“非我族类不与相交”都成了一种风俗，“一个狼窝里突然跑进一只兔子，狼怎么能忍住不咬几口呢？”
罗花没感觉，不觉得受了欺负，都很喜欢他。罗花在学校，李花儿每天都把肥肉给他吃，经常分一半的饭给他。旺大爷今天也教了他不少。他觉得挺好，他喜欢这山村，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
“花，跟着耶耶老老实实种地去，下午就不要去帮忙了！”罗大看了看特别闷热的天气，“还没吃饭，耶耶给你弄荷包蛋。”
罗花差点跳起来，好久都没有吃过荷包蛋了。每天除了青菜还是青菜，甚至为了他的学费家里把陈谷子都卖了，好几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吃不饱饭，找村上借都没一家愿意接的。今儿突然吃到荷包蛋真心是件大喜事。
罗花的几个姐姐都出嫁了，不能在李家村内部消化，都嫁到隔壁村隔壁镇。老罗家的条件决定了罗家的几姐妹都不是嫁得很好也帮不上罗大的忙，偶尔老罗实在是看女儿日子艰难还倾尽全力接济一下。至于找男方家要嫁妆的事罗大想都不敢想，就怕女儿嫁不出去窝在家里耽误了，哪怕省点粮食也是好的。
不过这一两年几个女儿都出去打工去了，将孩子往婆婆一扔跟着男人出去混江湖，手上也有几个活钱，偶尔还能给弟弟买件衣服。
“耶耶，下午我还是去帮一下吧，李大爷人挺好的。死了没人埋多不好的！”罗花端着饭碗使劲塞，一塞还几碗。
“半大小子吃死耶娘，这大小子是要连祖宗都得吃掉！”罗大宠溺地看着儿子能吃的样子就高兴，“别去了，他们家不需要咱们帮。谁爱埋谁埋去，咱家不去帮忙！”
“哦！”罗花从来都不反驳耶耶的意思，换上破烂衣服去找他恩婆。
恩婆趁着太阳大人歇着的时候将牛赶到水沟边吃草，人不能离，不然牛被偷了都没地说理去。罗花孝顺，也是从小看牛起的，正好接上恩婆让她休息一下。
“花啊，下午不去李三家帮忙？”有上午一起帮忙中午放牛的李家族人故意让罗花落面子。
“不去了。我耶耶说了，谁爱埋谁埋去，咱家不去帮忙埋！”罗花说得实在，梗得好事者半边呆滞。
这话迅速传到李三耳里，李三暴跳着要去罗大家找个说法，被旺大爷拦住：“千万忍着，你耶办事中间千万不能出岔子，要影响后人的。”
“办完事我去收拾他，不在我耶坟上磕头是不行的！”李三放出狠话传到罗大耳里。
罗大长叹一口气，“自家个打一架没事，儿子不能打架啊，到时连媳妇都讨不上。”罗大用作业本卷起纸烟卷吸了口烫得嘴巴全是泡，“以前咱家小事打架吵架都有分寸，今儿这事太大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耶耶，是不是我没去埋他耶耶生气了，要不我去帮一帮就是。再说往李大爷坟头瞌两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花觉得没去埋李大爷挺不好意思的，急了，想要补回来，匆匆往外跑！
“回来！”罗大扯住，拍拍他身上的灰尘，“不让你帮忙那是人家客气，嫌咱们帮倒忙，咱们不能让人不舒服。不去了！”
罗花更急了，屁股一抬坐在地上差点打个滚，想想算了，一抬屁股站起来拍拍：“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嘛说谎呢。现在他们舒服了，我很不舒服！”
罗大忙帮着拍拍他屁股上的灰，安慰道：“崽，现在不是咱们舒不舒服的问题，现在是他们找不找咱们家碴的事。要不你去你姐那儿住一段散散心？”
罗花一梗脖子拧脾气上来了：“不去，又不是我的错我干嘛要躲啊？再说姐姐们都不在家我往哪里去！”
罗大一想真是这样，他们家亲戚真没有几家。
“要不，我到大姐那儿去。大姐和姐夫在省城做装修，听说蛮好的，我去学装修好不好？”罗花毕业后一直想找大姐到省城工作，凭他的知识和能力应该能混得开。
罗花不敢和耶耶、恩婆说，大人们有安排他不得不听。现在既然提起来顺嘴甩出请求。
“行吧，拿着你姐的地址去找他们。至少也能混个饭吃，也比窝在村里强。明天一早就走，明天李大爷家出殡，后天李三就会找上门来。那是个泼皮无赖，没事还找碴，有事不得翻天啊！”
山里的夏日早晨炊烟凫凫，晨雾婆娑如丝如缕。罗花双手张开用手带动丝丝雾气快乐地向前冲，背上是姐姐买的双肩书包，里边塞了些换洗衣服。
“耶耶、恩婆，你们别送了，再送就到省城了。路我知道走的，就别十八相送了！”罗花忽然想起看的电视里送别的场面学着说，挥手告别。
“崽啊，出门在外千万少说话多干活。多长个心眼！”恩婆长叹一口气，不断抹眼泪，“儿子又犯傻了”。
美好的生活在招手，姐姐们描述的精采在等待，罗花唱着歌儿跳着舞在父母担心下走出山里坐上去省城的长途汽车。不断地畅想着美人、美食、花不完的钱，衣锦还乡娶小红。
“罗花，我读大学了。再过二十年三十年等大家老了我就回李家村了，你千万记得等我哦！”每当想起小红的誓言与约定罗花就心情澎湃动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