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此已是江湖人

　　“自古杀人偏爱风高夜，这是为什么呢，不解，不解啊。”
　　一条官家大道之上，一匹黑色骏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黑马之上坐有一少年，这少年身穿白衣腰间挎剑，脸上蒙着一块白色纱布，虽然看不到面孔，可这不是白凡又会是谁呢？
　　“我说小子，人家杀人堵截都是身穿夜行衣脸上蒙黑布，还有甚者更会带上一块黑色头巾。这样既方便偷袭，也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免被人认出。可是你这连行头都没换一下，偏偏脸上还蒙着个白巾是要闹哪样？脱了裤子放屁？”
　　幽静的官道之上蓦然响起了司南天的声音，话语间依旧还是那番略带讽刺的语气。
　　“你懂个屁！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可是你看这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哪像个杀人夜？老天爷都不配合我还打扮成个黑炭人干嘛，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伪装成那个样子有个屁用。”
　　白凡身体后仰顺势躺在了马背之上，然后语气随意的开口这样说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还要戴上块白布？这不跟你说的自相矛盾？”
　　司南天少有的略带不解的问道。
　　“你又懂个屁！自古杀人者哪个不蒙面，这好像不蒙面就不是个豪侠一样。少爷我这趟是行侠仗义来的，自然得帅，得酷，得豪侠才成！”
　　说到这里白凡一把坐了起来，然后轻轻抚摸着黑马后颈处的鬃毛随口说道。
　　“那你这么紧张作甚？那女子跟你非亲非故的又不是非救不可，总不能因为老夫一句话你就热血上头了不成？”
　　司南天没有理会白凡话语里的不敬，因为这小子从来就没敬过他。
　　“紧张个屁，别废话，你看看那大光头还得多长时间才能来到这里。”
　　白凡右手抚摸着黑马的鬃毛，左手大拇指在剑柄上轻轻画着圆圈。
　　是的，他很紧张。自幼他就在白家那座大院子里受尽无数宠爱长大，没有出过远门，更没和人打过生死。就算在县城里闯下天大的祸，最多也就是主家恭恭敬敬的把他送回去然后向管事索要赔偿，仅此而已。
　　杀人，这个词对于白凡而言不陌生，但同时确实又很陌生。听过，听过不止一次，但没见过，一次也没见过。
　　但不论如何，今天，他的的确确是为了杀人而来的，不为什么，仅仅只是想杀一次人而已。
　　世家少爷都是身体中空，精气不足，手无缚鸡之力，这是普通百姓的一致认知。但真的是这样吗？并不。可能商人世家的少爷们确实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但武者世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杀不了一只鸡。
　　县城中那些和白凡一起为霸一方的纨绔子弟又有几个真的是酒囊饭袋？李金宝不是，柳如龙不是，就算是商人世家的钱又真都不是。
　　白凡当然也不是，所以他是从一品。世俗武者共九品，他是一品之下二品之上的从一品。也正是因为这份底气，所以今夜白凡来到了这里。
　　江湖气养人，可不入江湖又怎么算是江湖中人。
　　“今夜要早点结束，然后找地方睡个好觉。”
　　白凡想到这里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官道的正前方，在那里，有一匹棕色骏马驮着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望着这里。
　　那光头汉子在看到白凡之后先是有些诧异，然后双眼微眯缓缓咧开了大嘴，一口利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早他娘看你小子不对劲，怎么的，来英雄救美？还是你原本就跟这小娘皮是一伙的？林家跑出来的杂碎？”
　　那汉子驱使着马匹缓缓向着白凡走来，可以看到在他身后的马背上趴着一名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此时她正满脸希冀的望着白凡，眼中闪烁着溺水者般的渴望。
　　“我蒙着面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白凡似乎极其惊讶的样子，他双眼大睁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望着光头汉子。
　　“你在玩我吗？”
　　光头汉子一怔，随即声音低沉下来，轻轻磨动着嘴角的犬齿咬牙冷声道。
　　“听说过杀人祭剑吗？”
　　白凡仿佛刚才没有说过那句话一般迅速收敛神色，然后一脸认真的盯着对面的光头汉子问道。
　　许是白凡的思维跳度太大，那光头汉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是好一会儿才面色阴沉的盯着白凡开口。
　　“嘿，有意思，还从来没有人敢拿我当磨刀石的。”
　　“嘿，人都有第一次的，是吧。”
　　白凡学着那光头汉子的模样咧开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很多时候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么就没有继续絮叨的必要了，于是两人同时下马缓缓走到官道中央，对视而立。
　　“斩”
　　既然决定不再废话，白凡也没有了和那光头汉子继续唠家常的想法，左手大拇指一弹，长剑应声出鞘。白凡身动，一袭白衣长剑，直逼那光头汉子。
　　“哈”
　　由于并不了解白凡，所以那光头汉子很谨慎，只是扎了一个马步，然后提起一口气准备以铁布衫硬抗白凡的攻击。
　　“等一下。”
　　长剑将至，白凡却突然一个转身收剑而回，开口喊道。
　　光头汉子紧皱双眉，面色阴沉的盯着白凡沉默不语。
　　“白某长剑之下不留无名之辈，报出你的大名。”
　　白凡执剑而立，衣衫飘飞间朗声开口道。
　　光头汉子面色阴沉如水，他眯起双眼紧紧的盯着白凡，沉默少许后才从牙齿之间挤出两个字。
　　“赵永”
　　“原来是赵永阁下，久仰久仰！”
　　白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急忙抱拳行礼，仿佛早就听说过这赵永的大名一样。
　　“你认识我？”
　　叫做赵永的光头大汉眉头皱的更紧，略带一丝讶异的问道。
　　“不认识啊。”
　　白凡一副比他更加惊讶的样子，似乎很不理解赵永怎么会这么问。
　　“哦，我刚刚只是走了个江湖过场而已。”
　　待看到赵永一副面色阴沉择人而噬的样子后，白凡这才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解释道。
　　“还打不打？”
　　赵永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接剑！”
　　白凡闻言这才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歉意一笑之后这才执剑出手。
　　“来！”
　　就算经过白凡这么一番无厘头的闹腾，那赵永也没有失去理智，依旧是想要硬抗白凡的攻击的样子。
　　白凡脚尖点地，一步之间就是数米之远，他右手腕轻轻一转，然后轻喝间连出数剑，刺出一个又一个剑花。
　　“吼！”
　　那赵永大吼一声，双掌连挥，竟是用肉掌硬生白凡的长剑。
　　“叮叮叮”
　　长剑点在那赵永的手掌之上发出如同点击在青石上一般的声音，剑与掌碰触的刹那迸发出朵朵的火花。
　　顶尖横练高手肉身竟是坚如磐石！
　　“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一套不知名剑法打完，白凡脚尖连点退出数米之后不禁大声赞叹。
　　他没想到这赵永的铁布衫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外家横练功夫白凡早就听说过，只是像现在这样切身体会还是头一次，这让他眼界大开直呼不可思议。
　　“啧，小子，就这点本事？”
　　那赵永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狞笑的盯着白凡说道。
　　此时的他面色已然有所变化，眼中的凝重褪去了很多。似乎就刚刚那一番试探，使得他对于白凡的实力已经心里有谱，所以现在显得随意了很多。
　　“如果你就这么点本事的话，老子今天保证打死你。”
　　赵永站直了身体，活动着手腕处的关节盯着白凡咧嘴狞笑不止。
　　“谁说我就这点本事了？试探，试探懂不懂？江湖高手过招哪个一上来就出全力的，不都是试探一番然后才正式开打吗？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在走过场！”
　　白凡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一脸极其认真的神色对着赵永说道。
　　“……”
　　“小子，你已经成功的激怒了我！”
　　赵永愣了一会儿然后眼角暴跳不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结下的仇家无数。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迷失心态。眼前这个不知道是哪家跑出来的青瓜蛋子，实在是太贱了！
　　“试探结束，接下来我会出全力，如果你能毫发无损的接下我这一招，那么我会拔腿就跑。”
　　白凡身体微微下压，长剑插回剑鞘之内，然后右手轻轻压住剑柄盯着赵永认真的说道。
　　“看老子怎么毫发无损的接下你这一招！”
　　赵永左脚前踏，身体下蹲，右手握拳放在了腰间。很明显，这一次赵永不准备再站着挨打，自以为试探出了白凡的实力后他准备自此出击，结束这场闹剧。
　　“记住我接下来使出的这一招，因为你是第一个在我手中见到它的人。它的名字叫做，君子三问。”
　　话音刚落，脚下原本站立之处唯留一圈清风打旋，然而却早已没有了白凡的身影。
　　“嗤”
　　仿若剑尖划破衣料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官道上响起，然后就见一颗大好头颅从空中掉落，骨碌碌滚到了一边。
　　“咚”
　　赵永的身体突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然后越过他的尸体可以看到在他身后三米处还保持着出剑姿态的白凡。
　　一剑杀之！
　　“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没有报出自己的大名吗？那是因为你根本没必要知道。”
　　白凡站直身体，然后头也不回的这般说道。
　　月光洒落，那一袭洁白的衣衫显得格外的扎眼，而这时一丝微风袭来吹动了白凡脚下的扬尘和他鬓角的长发。
　　剑仙下人间。
　　早已目瞪口呆的面纱女子瞪大了一双美眸，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帅不帅？”
　　就在面纱女子脑海中还在回忆刚刚那一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白凡的声音，这使得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什么？”
　　“我刚才，帅不帅？”
　　白凡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那种姿态，然后微微偏头望着面纱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呃…帅”
　　面纱女子呆愣当场，片刻后才迟疑开口。
　　开玩笑，哪有人杀人之后突然问人帅不帅的？刚才那种剑仙气质瞬间破功了好不好，好歹也注意一下气氛啊！
　　“我叫白凡，一缕神光压白昼的白，宛如真仙下凡间的凡。如果你以后想报恩的话，可以去柳河城找我。”
　　就在面纱女子正风中凌乱的时候白凡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后面纱女子就看到那一袭白衣的少年脚尖轻点之间一跃而起，然后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什么神光，什么凡间？”
　　现场唯留下面纱女子一人依旧风中凌乱。
　　……。
　　月光照耀下的官道之上，一匹黑马驮着一个的少年在大道上狂奔疾驰，却只见那不停俯身呕吐的白衣少年突然仰天大笑长吟。
　　“轻衣脱身白刃里，从此已是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