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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道侣和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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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真境宗主峰上的道钟响了九次。意味着历经千年,真境宗终于又有修士得以人前显圣。
  而许庶还是一如往常的在驼背峰照看着自己栽在茅屋外的花草,好像如今跻身圣人境的木婉清不是他的道侣,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在别人看来,许庶是真境宗的异类。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修行资质超群,当年还被前任宗主断言“大道可期”的他开始不专注于修行,而是像一个闲散的富家翁一样,在驼背峰的山头上盖了一个茅屋,在茅屋外种满了各色花草。
  真境宗的其他修士本来以为是许庶的修行遇见了瓶颈,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改变一下。
  只是没想到,这一变就是五年。五年间,许庶的修为丝毫未进,只是驼背峰山头上的花草漫了一茬又一茬。
  与之相对的,则是许庶的道侣木婉清,近三十年来木婉清修行如有神助,破镜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但这一切好像都与许庶无关,他的眼里好像只有花草,似乎也只有驼背峰山头的这些花草才是他所在意的。
  但是,许多事终究还是回避不了的
  果然,一袭白衣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茅屋外
  来人眉心有一枚红痣,一头青丝俏皮的在脑后收成一束马尾,衣袂飘飞之间恍若画中走出的神仙中人。
  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许庶身旁,认真的看着他侍弄花草。
  若是不清楚其中原由的,看到这一幕定要忍不住奉承一句:果真是神仙眷侣!
  至于真相如何,就只有各怀鬼胎的二人彼此心知肚明了
  片刻后,许庶无奈的停下来,叹息道:必须如此吗?
  女子这才把目光从一朵茶花上移开,屈指一弹,在四周撑起一方结界。然后似笑非笑的望着许庶道:你说呢?
  许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那么恭贺你跻身圣人境。
  原来这位一身白衣的俏皮女子正是今日在真境宗人前显圣的木婉清!
  听到许庶这句言不由衷的道贺,木婉清眯起眼睛说:哦?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束手就擒乖乖的把“轮回印”送给我?还是说,你认为我这个圣人境,在你这个小小的婴变修士面前不过如此呢?
  许庶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邪气,像是一条毒蛇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木婉清,虽然白衣依旧是白衣,却忽然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十年前,都还只是金丹修为的二人还是一对恩爱的道侣。
  如今,为了当年那桩机缘,却可以兵刃相向。
  真是讽刺
  所以许庶也笑了,认真的看着眼前的木婉清说:“你当真以为吃定我了?”
  木婉清面色顿时阴沉下来,长发飘飞眼中似有青黄之气流转,五指如钩抓向许庶。寒声道:看来你是不知道“圣人”二字的厉害!
  只听木婉清身前的空气传来一声爆响,五道凌厉的黑光就她纤细的指尖脱手而出,瞬息来到许庶身前。
  许庶不躲不闪,只是笑笑。五道黑光透体而出,许庶却像是水中的倒影被拨动涟漪,只是稍微模糊了一下,就又恢复的完好如初。
  可是身后一簇被黑光波及到的“蛇兰”却已经枯萎变黑,好像所有的生机都被瞬间剥离一般。
  许庶看着那株蛇兰摇摇头,道了一声:“可惜”
  只是不知道是在可惜那棵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蛇兰,还是可惜木婉清的圣人一击不过如此。
  “镜花水月,也敢班门弄斧!”木婉清平日最受不得许庶这样无所谓的讥讽语气,怒叱一声,双目中忽然神光暴涨!直接从身后祭出一尊与看不清面容的奇怪法相。
  这尊法相身穿一袭难辨年代的古代衣袍,满头白发飘飞。他出现的一瞬间丝毫没有圣人法相应该具备的神圣,反而充满了一种诡谲的气息,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看到这个从未在古籍中记载过的圣人法相,许庶心中顿生警觉!
  刚想用“镜花水月”移动身形,却发现周围空间好像已经被这个奇怪法相封禁,寸步难行。
  白发法相的右手伸向一处,本来空无一物的空间顿时裂开一个口子,一柄苍白色的骨剑被他从裂缝中缓缓抽出。
  伴随着古剑被抽出,被木婉清撑开的结界里一股无比邪恶的气息开始扩散。
  许庶望着被白衣法相挡住身形的木婉清眯眼道:这种圣人法相,也难怪你会撑开结界。恐怕现在真境宗金丹以上的弟子、长佬们都被你吃干净了吧!
  法相临身之后的木婉清浑身气息陡然一变,表情漠然似失去了所有情感。
  不理会许庶的调侃,控制着白发法相一剑横斩而出
  “寂灭”
  这是一道快到难以形容的灰白剑气,剑气所过之处,空间好像都腐朽吞噬了一般,变得死寂。
  看来是事实了
  “姹紫千红!”许庶闭眼道,话音落下,满院子的花在这一瞬间骤然凋零,花瓣纷飞。
  在半空中化作两道彩色的匹炼试图挡住这道剑气
  只是所有碰到苍白剑气的花瓣,都瞬间被抽干了生机,变成飞灰落下。
  一剑之下,生机全无。
  木婉清那尊诡异的白发法相单论实力怕是已经能和一些老牌圣人相提并论。
  “咳咳”许庶左手捂胸单膝跪在三十丈处,刚才他瞬间“引爆”一院子的鲜花换来空间的一丝松动,施展身法才躲过那一剑正面一击。
  可饶是如此,下场也仍然无比凄惨。全身上下被凌厉的剑气瞬间撕裂无数个口子,尤其是胸口一处,伤口深可见骨。诡异的是浑身上下却无一滴鲜血流出,这正是木婉清的可怕之处。
  看着许庶的狼狈,白发法相身后的木婉清出声道:“许庶,我这圣人一剑你可满意?”
  许庶踉跄起身,左臂横举,右手握拳后拉摆出一个古怪拳架惨笑道:“那你也试试我这小小婴变修士的一拳”
  木婉清有些好奇,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许庶到底凭什么有底气在如今人前显圣的她面前叫嚣。
  许庶和木婉清当年所获得的那桩机缘很奇特,不是什么仙家道法也不是什么灵丹神药,只是两方黑色的不知刻录什么古怪字体的印章。
  木婉清手里的是噬仙印,而许庶的那方取名轮回印
  轮回印并不像噬仙印一样霸道,可以直接夺人修为、生机壮大自身,却也同样妙用无穷。
  许庶得到轮回印之后,发现自己开始做各种各样的梦,在梦里经历各种各样的人生。
  有时候是屡试不第的凡间秀才、有时候是餐风饮露的林间精怪、有时候是仙魔大战的一个无名修士。
  许庶闭上眼,气息忽然弱了一份。
  “哗哗……”他的身后仿佛传来水声,一条虚幻的金色长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蓦然间河水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少年白衣黑发竟和许庶的面孔如出一辙,只是相对于许庶清秀中透露着的懒散,神情更加坚毅。此刻也摆出和他一样的拳架。
  许庶感知着自己身后少年的修为,心道:还不够
  所以许庶气息又虚弱了一分,只见少年背后又出现一个高大的麻衣老者的身影,也拉着一样的拳架。
  高大老人身上透露着无尽的沧桑和腐朽,他一出现,似乎连带着整片小天地都瞬间来到了晚秋。
  可是,还不够。
  许庶凭借婴变修为想要和圣人一份高下,传出去恐怕要被外面的修士笑掉大牙。
  可是,他不服。
  当年若不是他机关算尽,木婉清哪来的今天的光景。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个俏皮的白衣少女的本质是一条蛇,一条吃人的蛇。
  许庶早就在五年前就料到了会有今天,所以这才有了驼背峰的结庐闭关。
  他知道,变成毒蛇的木婉清注定不会放过他,倒不如就在这驼背峰上和木婉清做个了断。
  “你木婉清算的哪门子狗屁圣人啊!”许庶嘶吼道。
  木婉清眯眼,这一瞬间面前的许庶居然让她产生了一丝危机。
  许庶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大口精血。满头乌发直接花白,皮肤也像被抽干了水分生出皱纹。修为瞬息跌落,婴变、元婴、金丹、筑基,一直跌到凝气才堪堪停下。
  精血落在那条虚幻的光阴长河上,让河水更加凝实
  一尊模糊的帝者虚影从许庶背后的河水缓缓走出出现。
  虽然仅仅是个模糊的虚影,但是他出现之后,整个世界都要忍不住去膜拜他。不是畏惧、不是虚伪,好像此人站在这里,就让世人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理应如此。
  帝者虚影出现以后,木婉清身后的白发法相好像也忽然也灵动了一些。
  手中苍白骨剑蓦然染上一丝血红,脱离木婉清的掌控径直杀向许庶。
  而许庶身后虚影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道:滚!
  一声之下,白发法相顿时如遭重击,身上衣袍破碎大半,瞬间倒飞出去消失在了木婉清身上。
  只是帝者虚影这一声似乎也是许庶修为所能支撑的极限。
  让本就模糊不清的虚影更加模糊
  模糊的帝者虚影看了凄惨不堪的许庶一眼,并没有理睬法相破碎的木婉清。
  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昔日四海八荒,金戈铁马、无一不俯首称臣,如今却也只能在一个小修士的道法中出现
  “可惜……终究不是…仙”留下一句,似是呢喃又似叹息。许庶身后的黄河直接崩溃,帝影随之消失不见
  许庶下场无比凄惨,可木婉清也好不到哪儿去。
  法相损毁,圣人境界跌落。
  木婉清瘫坐在地突然哭了也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笑的如仙如魔。也不知道是笑和一个婴变期修士斗法会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还是笑自己劫后余生。
  她身形摇曳的走向许庶。
  双手捧住许庶的脸颊恨声道:你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啊,许庶!
  此时的许庶已是满脸血污,可还是嗓音沙哑的问:木婉清,你还记得我以前的绰号吗?
  听到这句突兀的发问,木婉清好像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忽然面色大变,果断的燃烧修为抽身而去,像是要离的许庶越远越好。
  “花瀑”
  躺着地上的许庶背后凭空生出无数鲜花锁链
  原来许庶竟然如此狠辣,虽然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有选择逃跑,因为他知道,无论他逃去哪里,跻身圣人以后的木婉清都会不惜代价的找到他。
  所以许庶看似心无旁骛的照看着这片花花草草,实际上却是草蛇灰线数十年的伏笔布局,就为了等待这一刻拉着木婉清下地狱。
  “送葬”
  “啊啊啊啊啊!”在半空中被花索缠住的木婉清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
  无数花瓣瞬间爆炸,自此再无驼背峰。
  这一日,真境宗有圣人生
  同一日,真境宗有圣人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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