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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翡翠才气 / 107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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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九年的春天,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季节。
  
  正月刚过,长安的张遇兵变袭宫失败,苻秦皇帝苻雄雷霆震怒,四处缉拿乱党。几天之内连续杀了近百名朝中官员。血淋淋的人头就摆在城头上,让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不由得感到了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意。
  
  紧接着,长安城里的百姓,有人又见到刚刚回来不久的东海王苻雄,在几天前,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只军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长安。
  
  听说昨天东海王家还在办喜事,是他们家二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这才刚过去一天,怎么这么快就又走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又要打仗了吗?
  
  从永嘉之乱过后,长安城数度易主。刘聪、刘曜、石勒、石虎、冉闵,再到现在的苻健,城头王旗变幻无常,长安城里的百姓,早就记不得自己应该算是哪一国的人。
  
  是晋国人?
  
  那已经是过去了快一百年了,当年的那些故国老人,如今大多已经故去。现在的这些人,大多都不记得,这个晋王朝,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岁月的流沙掩埋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也带走了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灿烂。天下割据纷战的乱局已经持续了百年,谁还记得自己的身上,到底流的是哪一位祖宗的血?
  
  柴米油盐,衣食住行,需要人去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种家国天下的大事,还是交给那些大人们去操心吧!
  
  只是最近这城里的风声越来越紧了,门口也开始戒严了。不断有凶神恶煞的士兵到民巷去搜查,抓了不少人,在城里惹出了不少的乱子。
  
  难道是又要打仗了?
  
  听街上的人传,说是西北那地方又出乱子了。陇西那边,有几个大家族聚集起了十几万大军,一直把兵打到了渭水。那地方的官招架不住了,皇上这才派出东海王苻雄去那里平乱。
  
  还有人说,不是内乱,是西北凉州的张家,又开始打陇西了。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一直打到了上邽,要是再不派出东海王,他们马上就能够打到长安来!
  
  唉!这才过去几年,
  
  怎么那些人就那么不想让人消停,这么快又打起来了?
  
  好不容易那个冉闵死了,汉人和胡人不再见面就杀了。后来来了氐人,占据了长安城,做了这一城之主。这几年也还算太平,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战乱,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
  
  老天爷也够仁慈,没有降什么灾荒,家里的粮食收成不错,粮仓里也有了一点富余,不再像那几年一样,到处都是饿死的人了。
  
  这才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啊,怎么这么快就又要打起来了?这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可怎么活呀!
  
  长安城里的百姓正在哀哀地叹气,诅咒发动这场战争的那帮人不得好死。
  
  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少收一点税,不要时不时地抓人去修路,那就是一个顶好顶号的皇帝。至于这个皇帝姓什么,是哪一族的人,这个管你宽!
  
  为填饱肚子而忙碌一生的百姓,只知道如何才能填报自己的肚子,谁去管这些虚无缥缈的“假大空”?没病没灾的,娶个手脚勤快的婆娘,家里再添一个大胖小子,一家团圆,能好好地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这是一个寻常百姓最朴素的愿望,为了这一个如此简单的愿望,他们可以忍受税吏的层层盘剥,可以任劳任怨起早贪黑的在土地里耕种。只为了那最后一点果腹的粮食,他们可以忍受很多很多。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底层的阶层,生活得最辛苦,付出的却是最多最多。在那些上位者眼里,“民为贵君为轻”不过是一句骗人的鬼话。从古至今只见过有成千上万的百姓被饿死在街头,有谁见过哪一位皇帝,会去吃一顿糠?
  
  没有,从来也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高高在上的大官僚总是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而寻常百姓,则只能把“乐岁终身饱,饥年免与死亡”,作为自己终身奋斗的目标。
  
  那些王朝更替、民族大义,与我何干?只要能吃得饱,还能留口气活下去,有谁会期盼战争呢?
  
  只是就算是这一个极其朴素极其简单的一个愿望,也是很难得到实现。
  
  在关中大地刚刚得到了几年的太平过后,战争的阴云,又一次笼罩了这一片饱经沧桑的古老土壤。
  
  春风渐渐吹绿了大地,蛰伏了一个寒冬的动植物,又开始显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场景。只是这人世间却感受不到一点春天的温暖气息,有的,只是浓浓的杀机和死气。
  
  渭水河畔,陇山山麓,上邽城。
  
  在经过了王擢的一番精心准备和调度后,由大夏出发,两万凉州兵突袭武始。猝不及防的苻秦守军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在凉州兵的几个猛冲之后,那些仅有的一些抵抗,也很快就土崩瓦解。
  
  随后,大军分作两路,一路向东北进军,与陇西的几家豪族汇合,夺取陇西。另一路则由王擢亲自率领,进占上邽。那里才是苻秦军队反攻的必经之路,在那里,将要面对苻秦人最猛烈的反攻。所以,经过了一次惨败的王擢,要在那里,洗刷自己的耻辱。
  
  苻愿只是一个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庸碌之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这个老小子就灰溜溜地被吓走了。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上邽,王擢就停止了军队进攻的步伐。而是在上邽城外周围的几处险要之处,安排了人手把手,严密地把上邽城保护在中央。王擢说到这里,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在去年的那一场战争里,王擢也是打到了上邽,但最后遇到了东海王苻雄领大军而来,最后一败涂地,只剩下了三千人回来。
  
  “王将军既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那为何还要一力要求带兵东进,难道与去年的情势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去年那一战,是末将无能,这一点,末将并没有异议。只是这其中,末将犯下的最大的错误,那就是时机不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仓促进攻,才葬送了那么多好儿郎的性命,是我王擢的罪孽!”王擢说起了这一件自己一生最大的耻辱,心里也是变得痛苦不已,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
  
  “前尘往事,只要一息尚存,一雪前耻并非什么天方夜谭,王将军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张曜灵安慰了王擢一句,又接着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王将军可否告诉我,既然王将军已经意识到了时机不对,为何这一次依旧要这样卷土重来呢?”
  
  “多谢公子宽慰,末将只是心中有愧,并没有什么事。”王擢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只是把头抬了起来,炯炯有神的虎目如电一般直直地注视着张曜灵,沉声说道,“末将经过了上一次的惨败,也是明白了自己铸成的大错,所以吸取教训,对苻秦境内尤其是秦州陇西之地多方调查,结果,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天赐良机!”
  
  “什么天赐良机,王将军还是站起来慢慢讲述吧。要不然我站着你跪着,让小子我实在是很不安啊。”张曜灵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趁机请王擢站起。毕竟张曜灵从未上过战场,什么东西都不过是纸上谈兵,这一场战争还要依仗王擢来指挥。如果这样一直让王擢保持这种屈辱的姿势,就算王擢是自愿的,心里也是会留下一些隔阂的。而这一切,可不是一心想要迈出成功的第一步的张曜灵所希望的。
  
  “是,多谢公子。”王擢倒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军中宿将,这性子也是直爽的很,说站也就马上站了起来,“除了我刚才所说的,已经联系了秦州等地的一些地方乡绅、大族做内应外,还有另一个有利的契机,就在前几天,在长安城已经悄然发生了!”
  
  “什么契机?难道在长安,苻秦内部发生了什么内乱?”
  
  “公子果然机敏过人,确实是如此,长安城有人造反了!”王擢胡子一翘,满脸都是兴奋,右手食指指着地图上的长安城,对张曜灵说道,“前日在长安,司空张遇秘密结交内侍黄门刘晃,约定在晚上袭宫。但可惜刘晃临时被派到了外地,又无法通知张遇情况有变,所以这一场内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镇压了,张遇也被杀了。”
  
  “这个张遇既然坐到了司空的位置上,权力地位都有了,为什么突然造起反来了?”张曜灵并不意外这场苻秦内乱的失败结局,如果那个张遇搞成功了,真的把长安的苻健给解决了。那现在就不是讨论该怎么打陇西的事了,而是直接向东方前进,去抢地盘去了。
  
  “要说这也是那帮胡人不懂礼义廉耻,自己造下的孽!”王擢撇了撇嘴,难得地透出了一种自豪的表情,“那苻健贵为一国之君,却抢夺他人之妻纳入后宫,如此禽兽行径,有怎么能不招来报应?”
  
  “难道这个苻雄,把这个张遇的妻子,给抢了?”张曜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常言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果这个苻雄真的把这个张遇的老婆给抢了,那就难怪张遇要反了。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老婆被人抢走了都可以安之若素,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样的男人,还可以被称为男人吗?
  
  “这个倒没有,那张遇毕竟是身居高位,苻雄就算再不知礼,也不会干出这种混账事来!”王擢摆了摆手,打消了张曜灵的恶趣味的联想,“只是他做的这件事情,比这也强不到哪去。他是没有抢那个张遇的妻子,但他抢的,却是张遇的母亲!”
  
  “啊?!”张曜灵虽然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个充满恶趣味的猜测很不靠谱,但没有想到从王擢嘴里说出来的,更加的不靠谱。那个张遇既然当上了司空这种上层官职,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年纪肯定不会小了。就算没有五六十岁,三十多岁肯定是至少的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的母亲,那年龄也要到五十左右了。一个五十多岁妇人,还可以让君主为她做下如此荒唐的举动吗?
  
  “公子可能误会了,那韩氏是张遇先父的继室,年纪并不大,所以才会被那苻雄所看中。”看出了张曜灵眼神中的惊讶,王擢又解释道,“只是这还不算完,在见到张遇的时候,苻雄常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卿,吾子也!’”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张曜灵古怪地笑了笑,心中又是一阵释然。难怪那个张遇这么大胆就在长安袭宫,原来是那个苻雄自己做得太过了,把他给逼急眼了。
  
  你说你,抢了人家的后母,也就算了。毕竟他老爹已经死了,只要大家心照不宣,好好地享受你的美人就好了。谁知道你自己做人太不厚道,在人前还如此侮辱张遇。不提他位列高官,就算是一个普通男人,天天被一个抢了自己后母的人称作儿子,稍微有一点血性的男人,那还忍受得住?
  
  “张遇虽然已经死了,但他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在苻秦各地,已经大肆蔓延开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王擢对张遇的死并没有同情,毕竟那也只是胡人手中的一条走狗,真正让他关注的,是在这些事变中,自己可以得到什么,“池阳的孔特,鄠县的刘珍、夏侯显,雍城的乔秉,司竹的胡阳赤,霸城的呼延毒等关中豪杰,都与这个张遇是同党,在张遇失败之后,依然举起了造反的大旗。连续攻占了一些地方,让苻秦刚刚平复的局势,一下子又变得动乱不已。”
  
  “王将军觉得,他们可以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一次是关中大族联手起事,恐怕这里面还有江东的那些世家大族的暗中支持。如果苻秦不能在短期内迅速扑灭这些起义之火,局势将愈演愈烈,很有可能,动摇苻秦的根基,但不会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王擢细细地思量了一会儿,最后如此回答张曜灵。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总算是个契机,是时候到我们出手了。敌人越乱,我们的形势就越有利。”张曜灵与王擢都不看好这次张遇与关中大族的动乱,并没有把他们胜利的可能考虑进去,似乎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次注定失败的起义。
  
  一次仓促的起事,领头人被杀,又没有太大的灾荒。就凭这些只知道清谈空言的世家门阀,就算有一些势力,又怎么和实力正处于发展时期的苻秦,相提并论呢?
  
  现在他们考虑的,仅仅是这些人的动作,可以在关中这片沧桑古老的土地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又可以为自己取得多么好的形势。
  
  战幕徐徐开启,久经战火考验的关中大地,又将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一场战火过后,到底是谁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去摘取那遍染鲜血的王冠,问鼎天下呢?
  
  东海王苻雄不知道另一场宏大的战幕已经开启了,刚刚从平阳归来解决掉刘康作乱,满身疲惫的他,正在家中喜气洋洋地办着一件喜事。
  
  苻雄家里有四个儿子,分别是苻法、苻坚、苻融、苻双四兄弟。今天,是二儿子苻坚成亲的日子。
  
  冉闵死后,苻秦崛起,从枋头城迁到长安,两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苻坚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新娘是由苻坚的母亲苟氏亲自选定的,就是苟氏娘家的同宗女子。
  
  父母都已经决定好了,日后成为雄才大略的苻坚大帝的苻坚,现在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没有挥鞭断流的豪气,对父母的决定也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新房处,被布置上了美丽的各式各样的鸾鸟图、鸾鸟织物、泥鸾鸟等,用梁谠的话说:“那是氐人自古相传的吉物,西周成王时,氐羌献鸾鸟,令周成王高兴了三个月。”
  
  弟弟梁熙笑了,也跟着说:“女床之山,有吉鸟,名叫鸾鸟,她专门向人间衔吐金种玉苗,令农人的小日子过的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在府里的大厅上,已经布置上了白、红、青等几色,比喻氐人的白氐、赤氐、青氐等分类。
  
  喜堂上,又摆放了一些农耕工具、农产品、畜产品等物,如犁、铧、稻、黍、麦、麻、羊、豕、蜜、绢、布等民人离不开的诸物。
  
  氐人虽然也是五胡之一,在以前也是以游牧为生。但是现在五胡入主中原已近百年,原来的那些弓马骑射虽然还没有落下,但是也是渐渐地向汉人转化,由游牧转变为以农耕为主。再加上几位开明一点的君主的大力提倡,现在的五胡,已经跟昔日的农耕汉人,相差不大了。
  
  同时,又安排了9组童男玉女,按照氐人尚青、红、白诸色之古俗。女童身穿异色相间的殊缕布衣,男童穿上了对排对襟的麻布衣。
  
  里里外外忙得红光满面的苻雄、苟氏夫妇,见婚事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就问梁谠:“感觉怎样?没有忘记什么吧?”
  
  “有,太有了!”
  
  “啊,什么?”
  
  “没有用木板搭盖的房屋——板屋,殊不知无论贵贱皆为“板屋土墙”,是我氐人的祖居。如今富贵了,切切不可忘本啊。”
  
  “这个就免了吧,如今进入中原百年,那些还是丢了吧。”说后,大家都笑了。
  
  客人已经到齐,该忙的细活杂事,也料理的大齐不差了。
  
  快至晌午时分,鼓乐齐鸣,新人进门。
  
  新妇苟家女,穿上了红色衽露,光彩照人;新郎苻坚,头戴乌串突骑帽,上体着上了一袭高雅的青色紧身小袖袍,下穿小口裤,足登皮靴,精神倍棒。
  
  这时间,大家都忙起来了,跑前的、跑后的、吆喝张罗的……
  
  大家忙着进行各项婚仪,这一刻戎马半生的苻雄,也是有了一种天伦之乐的欣慰。
  
  谁知,就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从门口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一个小黄门,慌不择路地就向里走。
  
  苻雄虽然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一喜事之中,但长期的沙场征战,早已练就了他那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
  
  从那个小黄门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看他那急匆匆的脚步,明显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是宫里的王兄又有什么急事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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