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人夜

　　第八章杀人夜
　　随着最后一缕红霞从地平线上消失，无烟大漠又一次迎来了无边黑暗。
　　从所周知，沙漠白天酷热，一到夜晚温度便会骤然而降。
　　如果说傍晚时分那场以一敌六十的杀戮，是为了衬托夕阳景致所无端而起的杀伐之争，那此刻，为了映衬这月黑风高的夜氛，不得不起的刀兵却是必然。
　　周辰只独影立场中，杀伐之兵凛然在握。微风中本有的一丝暖意，已然随着这冷夜的降临化作了阵阵深寒的喘息，一片黑暗之中，恍若有一只冰川巨兽在此匍匐而憩。在那哨塔下站着的十数人没有一人发出声音，好似真的是怕一点点响动将那冰川巨兽惊醒一般。
　　“辰儿，你既然已经放下，我们这就回转泰然天如何？”本来寂静之夜，只有血腥气味弥漫，只有冷风萧萧，乍然一声问话轻响于这黄龙寨之上，使得这静夜生出股温暖之意，一时之间，在场众人竟然生出种“此处并非修罗场”的感觉。
　　如果说，这漆漆夜色中，真的蛰伏这一直冰川巨兽，那这里唯一能与之对抗的，便就是那在哨塔上怡然独饮的青衣谪仙了。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独孤。
　　立身暗夜之中的周辰，却是答道：“身染杀劫，唯有杀，才能跳脱。”言下之意，竟是要将其余土匪尽数屠戮。我既然答应替你报仇，断然没有中途离去之理。
　　独孤道：“既然如此，便先让你看看五级武者的能为。”说罢，束缚之力随其意念一动，霎那之间就放一名五级中期的武者自由之身，而后继续道：“如我之前所言，四级以及四级一下者此刻已然死绝，此刻，便轮到你们五级之人出手了。你们若能败我师侄，我自放你们一条生路。”说完，右手轻轻一挥。只见黄龙寨各处插放的火把，竟然自动燃烧而起，黄龙寨一时之间变得灯火通明起来。自是独孤手段无疑。
　　那被接触束缚的悍匪虽然一直被束缚，但周辰方才杀戮却也被他看的清清楚楚，虽然知道心中没有多少胜算，但也不甘心就此罢手。默然间便捡起地上长剑，内力狂涌而出，一声大喝，便向周辰冲杀而去。傲立在血色地面上的周辰见那悍匪携五级武者浩力而来，却是临危不惧，一抬脚，将脚下一具已经流干鲜血的悍匪的尸身向冲来之人踢去。
　　想那悍匪几个时辰之前还是一个肆意杀人，无所畏惧的放浪恶徒，此刻已然成了一具无头尸身，这角色的转换之快，世间之事变化莫测令场外观战之人一阵唏嘘。
　　再说那抢攻而来的悍匪，见同伴尸体向自己飞来，竟是一点旧情不念，只当那是一个物件，长剑一挥，便将那尸身截成两半，竟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那尸身的主人若是地下有知，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选择这一条不归的亡命之路。
　　周辰见状，心中暗道一声：冷血之辈，何当该诛！
　　而后也是大喝一声，向那悍匪持戟而去，才到中途，左手向前忽然向前一挥，一道雷光陡然而生，在那悍匪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化作一道青红闪电，向其面门飞射而去。六级下武者战士斗气以及内力外放形成的护体罡气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罡气，只是力的一种外放形式，实际上能起到的防御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只有到了六级之后，形成的罡气就是一种凝聚的气态形式，抵挡同级的攻击只要不是稍强的，一般全掌上的攻击都是能抵挡一阵的，但这也要到了六级才行，眼前这持剑悍匪才五级中期，那护体罡气就像是纸老虎，看起来十分有料其实不堪一击。因此周辰骤然之间所发的雷光瞬间就突破了他的防御，直直炸在他的脑门之上，只听他“啊”的一声惨叫，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这雷自然不是乾坤神雷，如若是乾坤神雷早将这匪徒上半身全然炸去，难留全尸。其实周辰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放出的这道雷光会有这样特殊的效果。
　　不过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这到雷光名曰“掌心雷”，是修真者常用的低阶道术，虽然威力奇小，但胜在它能够瞬发。周辰之所以能秒杀这名劫匪，一是因为其护身罡气并不正宗，如果是正宗六级以上武者的罡气，那周辰这道掌心雷根本就不能突破那罡气的防御，就只会像那埃里克以八级掌力攻击独孤，而打在独孤护体仙光上时却只是如飞蛾扑火，“哔”的一声就烟消云散。但如果只是五级的内力外放，却是可以轻松突破，就想刚才那样。
　　第二原因是，人身体最弱，便是头脑，但它偏偏是最重要的，轻易损伤不得，而周辰的掌心雷却是出其不意的朝其面门而发，生生打在其头脑上。
　　再而，周辰这道掌心雷集中的不是那悍匪头上别的地方，正是其右眼。眼睛本就没有保护，掌心雷威力虽小，但却能轻易射进眼睛，所以那到掌心雷不是在那悍匪体表爆炸的，而是在其右眼之内，更是直接将其大脑炸去，这他要是不死，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他是修为境界高达八级的修真强者！八级修真者，对应周辰所修炼的太清玄天录中，大概属于玉清中后期，这个境界的修真者的神灵已然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因此就算肉身被毁，也能生存！但是这名五级悍匪是这样的强者么？显然不是。所以，他只有死字一途可走。
　　这就是修真者！武者中的法师，法师中的武者。论武力，比武者更强，论法力，比法师更甚！
　　至此，黄龙寨六名五级强者，六去其一，只剩下五名。
　　独孤也不待周辰休息片刻，心意一动，又是一名五级强者的束缚被瞬间解除。凡是能修炼到五级之人，便算是不易，此时既然见到生路，就算十分渺茫，也要放手一搏。那匪徒手持双刀，竟也是一言不发，直径就向周辰冲杀而来！
　　却见周辰横戟冷视毫不惊慌。待到那悍匪冲至近前，才提戟相迎。
　　同为五级之力，周辰虽然胜过他几分，却不能以力取胜。那人手持双刀，有了前车之鉴，对周辰的掌心雷便留了一个心眼，一时之间，周辰连发几道掌心雷，都无法取功。也之能说是刚才那持剑匪徒太过倒霉。再说，能修炼到五级之人大多都不是庸手，之间其手中双刀，一攻一守，将削、劈、刺、砍、挡，抡、划、掀、转、挑这双刀十字决展现得淋漓精致。周辰虽修武艺，更是那活了三千多年的不世强者独孤所授，但毕竟第一次用戟迎敌，此时遇上双刀中的好手，却是在招式上落了下风。一个不察已然被那悍匪左手短刀削中数下。好在兵体强横，此时更接近小成，双刀又并是不像中间巨斧一般以力谋胜的兵器，所以虽然被它砍刀，但仅仅数下，却还不足以突破兵体之身。周辰见状，心念一动，尽是不再防守，一味强攻，全然不顾那劫匪像身上次来的双刀。
　　双刀悍匪也没想到周辰会突然弃守专攻，又见自己根本不能突破周辰那就如兵刃一般的身体，只好转攻为守，一边防御一边后退。
　　双刀本就是依靠技巧，而寻机伤敌之兵。那悍匪此时转攻为守，虽然是不得已之举，但却实实落了下层。不过十个回合便露败像，最后只听他惨呼一声，就死于周辰长戟之下。
　　五级悍匪，又去一人。
　　但见周辰将长戟轻轻一掷，而后弯腰捡起那刚死悍匪掉落地上双刀，拿在手中舞弄片刻，而后自顾点了点头，复扬声道：“师叔，继续吧。”竟是打算弃长戟，改双刀以对来敌。
　　独孤举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心念再一动，便又放了一名身负五级修为的悍匪自由之身。
　　那悍匪却是不像前两人那般不言不语，发现自己能动弹之后，也不顾周辰，竟是对着哨塔忽然一跪，叫道：“前辈大人大量，何须与我们这群亡命鼠辈一般见识。不若放了我等吧！”独孤闻言却是冷然置之，依旧自顾喝着酒。
　　那跪地土匪见久久不得回应，这才转而对周辰一拜，凄声苦语道：“少侠要杀人，也已然杀了这么多，有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不如当我们是个屁，放了吧！”
　　周辰不像独孤，可以那样事不关己的喝酒，闻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屑之意，道：“胆小鼠辈.”才出言，突然想到这人刚才已经自称鼠辈，自己这么讥讽倒也没有一点用处，于是有些懊恼，怒意突生：“你这贼人，你所杀之人对你求饶，你可曾放过了？此时却是要我放过你？！可笑！”本以为此言既出，那土匪便不会再求饶，哪想到这土匪为了活命，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只听他道：“少侠说的是，说的是，只是小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从来没有打杀过别人，下杀手的都是他们这些丧尽天良之辈。”说着，还伸出右手指了指全场匪徒，竟是连那些尸身也没放过，全都算在其内，唯独把自己排除在外，又道：“其实小人早就恨透了他们，不如你我联手，将他们全部打杀，为民除害。此间事了，小人立马归隐山林，不在为恶，更会四处行善，永记大侠之恩！”言罢，对着周辰磕了三个头，目光炯炯，待周辰说话。
　　周辰听他这一阵说辞，心中生不出半点宽容之心，反而杀意更甚。莫说是他，就连场上那几个活着的土匪，包括六级强者金根硕听了那匪徒之言，也是愤怒非常，若不是身体被独孤束缚，此刻恐怕早就破口大骂，持兵刃将其杀之而后快。
　　只见周辰双眉一竖，沉默了片刻，而后所有愤怒与不屑只是化作一句简短的话语：“你还是束手就戮吧。”
　　那跪地之人闻言，也是一阵沉默，而后一边起身，一边道：“既然如此，你便纳命来吧！”再观其表情，竟是一面狰狞，提起长刀便向周辰丧心病狂得冲杀而来。
　　只听周辰忽然道：“等一下！”
　　那劫匪闻言，心中一喜，霎那之间狂态全无，换上一张笑脸：“大侠乃仁德之辈，来日必受世人敬仰！”
　　而场外观战之人，闻言皆纷纷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唯独四级女武者双拳紧握，面露不甘与失望。轻声自语道：“难道，我看错他了么。”
　　此时就连宠辱不惊的独孤，听到周辰这句等一下，眉头也是不由得一皱：修真之人不怕其心地是好是坏，是奸是恶，最怕的就是心性不坚，飘忽不定。
　　就在诸人正不解无奈之间，周辰上前两步，朗声道：“师叔，将其他人也一并放了吧。”
　　哨塔之上的独孤闻言，眉头忽然一舒，嘴角一扬，心中道：南宫，这小子有你几分胆色，看来我没看错人，幽梦.幽梦也没找错人。
　　而反观哨塔之下的观战者，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那女子双拳捏得更紧，忽然一松，却忽见一滴水珠滴在那松开的手背之上，原来她竟是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
　　我真的看错你了么？
　　她身边的男青年见其流泪，还以为她是因为不能报仇才哭泣，遂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胜男莫哭，我们厉家之仇如今报不了，那便日后再报。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习武修炼之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原来这女子，名唤胜男，乃厉家长女。其兄乃厉家长子，厉胜天，其幺妹的名字却不似兄姊这般凌厉，叫做厉嫣嫣。
　　厉胜天从来只叫厉胜男“妹妹”，如今直唤其名，便是于微妙之间提醒她，父亲给她起这名字是要她不输男子，自勉坚强。
　　果然此言起了作用，厉胜男闻言强敛悲伤失望的情绪，擦了擦眼泪，道：“哥哥，胜男知道了。”心中却是痛道：哥哥，你怎知道，我不怕我们报不了仇，我只是不知道为何，就心痛的流下眼泪。
　　此间伤心为了，那忧愁之源竟又发声。
　　只听空地之上的周辰顿了顿，继续道：“一个一个上太过麻烦，还是让他们四人，一起上吧。”
　　我周辰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答应了别人之事，便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六年前，我答应幽梦婆婆努力修炼，为我那未曾蒙面的师父报仇是如此。
　　六年前，我答应与你相守也是如此。直至六年之后，我才知当初的誓言是多么可笑，但我仍不甘放弃，方才有今日的血染荒漠。
　　但就算如此，我依旧是我。
　　既然此刻我已答应那人，要屠戮一寨之人为她报仇。
　　呵，那我便说道做到。
　　而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