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路的周离

　　寒历三千年
　　王城，自从有人将寒王早已于五年前离开的消息传出后，百姓就已人心惶惶。早些的时候，大部分人还相信那位高尚的君主不会弃他们而去，直至寒朝四州六十四城皆被踏破，百姓终于舍弃了这座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王城。
　　一夜之间，从歌舞升平到人去楼空，王城的冷清让周离感觉有些不习惯。
　　周离是从城中一隅里走出来的，他的脸很干净，长发披肩，白衣整洁，他出来，只是想吃一碗老李叔家的汤面。周离走到面馆的时候，面馆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块写着“李记”字样的牌匾。他回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些传言，转身走向了皇宫。
　　周离很少踏进皇宫，绝大多数时候，他待在王室的藏书阁里，面对着一排排的书架，翻阅着那些生涩难懂的典籍。半晌，当他第四次看见那片满是花香的院子，他终于相信自己迷路了。
　　周离停下来观望着四周，确信没有人能为他指路，便走进了庭院。他很确信这院子里有人，他的鼻子很灵，可以闻见院房里飘出来的檀香，虽然和他平常偶尔闻到的宫女所用的香有些不同，他还是确定了，这房里应当是有人的。
　　于是他走到房门前，挽袖，躬身，正欲敲门，门却自顾自的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人，理应不属于这座宅院。周离看着那人，怔了怔，他认得那身装束。
　　十年前，那位将他救起并带到藏书阁的大人，便是这身打扮，只是后来，他便再没有见过那位大人。
　　”小生周离，叩见寒王。“
　　寒王挥手，示意周离起身，记起十年前被送到藏书阁的那个孩子。
　　“是你啊，小周离，在藏书阁的修行怎么样了？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曾要求弟子读尽三千道藏，弟子十年，这三千道藏，还剩最后一卷。弟子今日入市，方觉这皇城已经空无人烟，这才想着进宫一趟，问个明白。”
　　“通读道藏乃是寒门弟子之必修课，你虽聪慧，但修行之事，皆不可怠慢。皇城变天，今后之事仍旧是个未知，你更要加倍努力才是。”
　　周离躬身低头，不敢再答话，寒王和周离的师父同出一门，不管他是寒王或是师叔，都是周离万不能违抗的长辈。
　　寒王看着周离的认真模样，突然伸手摸了摸周离的头，有些沧桑的说道：
　　“想读完三千道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十年便有如此进步，已经不错了，不过，即使读完这三千道藏，能够学到多少，领悟多少，仍旧是个人的造化。只是如今朕这天下，怕是再给不了你一间安静的藏书阁了。回去吧。“
　　寒王说罢，朝着周离挥了挥手，自顾自的离开了。
　　周离大概第一次被人摸摸头，稍有些不适，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抬头时，寒王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寒王离开了的消息也算是不攻自破了。
　　回去吧，早点将那最后一卷读完也好，周离心想。转过头来，却又被那重重叠叠的楼台亭阁拦住了去路。
　　要怎么走才能回去？周离站在路边思索起来，半晌无果，索性在偌大的皇宫里乱窜起来，入夜时分，他才终于找到了方法。
　　皇宫和宫外早已没了人烟，周离爬上一处楼阁，看着远处依稀的光亮，他没法借着光亮辨别藏书阁的方向，只好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王城今夜的风一改往常的清爽，很冷，夹杂着一点点腥味，周离仔细的嗅了嗅，确信里面除了血腥味道，还夹杂着某种曾经闻到过的恶臭，恶心至极。他捏住鼻子，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在哪里闻到过呢，那特别的味道？他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片刻之后，周离终于抵达了那里，整个皇宫唯一还有光亮的地方，寒王殿。
　　寒王殿昔日的辉煌已经完全淹没在血色之中了，周离走上长阶，殿台前横七竖八的散倒着侍卫的躯体，这应该是整个皇宫所剩的最后兵力了。
　　除了侍卫的躯体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残缺躯体，面目怪异，散发着怪异的臭味，周离想，这便是魔族的幽骑了。
　　大殿里，寒王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殿堂之中的几个魔族将士，不怒自威。
　　“区区小卒，怎有胆量闯到这里来！”
　　寒王一声怒喝，一字一句皆裹挟着六字真言之威，直灌听者脑门，周离熟读道藏，自然能够看得通透，却诧异这真言之中竟夹杂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气息，仔细品悟，竟然是书上曾提到过的，与佛家梵咒截然相反的心宗魇语。周离自问六根清净，十年藏书阁修行，早已有些无欲无求的状态，勉强还能站立思考，心里虽对王座上的人暗自佩服，却又不禁有些质疑。
　　天下万道，寒门正宗！
　　寒王出于寒门！
　　寒门初创之际，以寒门为首，后因历代人所走的路不同，对大道的追求不同，方才衍生了诸如心宗，剑宗，长生宗等等宗派，被寒门划为旁门左道。寒门历代只传两人，却从未被其他宗派所取代，这是因为其他宗派之道，或多或少与正道相悖，又或者过于醉心一道，以致偏激。只有寒门之道，才被世人认为是最完整的正道，也正因为世人的看法，导致一些宗门对寒门有了看法，长久下来，终于演变成暗地里的对立。所以寒门弟子，一向以偏门为不耻，这是寒门弟子的骄傲，而寒王作为百年之内的寒门代表，声震八荒之人，必然也有这种骄傲！
　　王座之人，必非寒王！
　　那会是谁呢？周离潜伏在墙角，收敛了气息，一边注视着场中的情景，一遍暗暗思索着。只可惜他虽读书无数，却都是些陈年旧著。加上近年来朝政因为寒王离开而逐渐荒废，整个国家也变得闭塞，这也导致周离对现今这天下之事知之甚少。而已经被驱逐的魔族敢于卷土重来，恐怕也和寒王五年前的消失有关，五年前，师父和师兄离开也是五年前。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周离的疑惑越来越凝重了。
　　魔族的将士已经完全陷入梦魇之中，如同死物一般。这时，有一个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周离还没看清那魔将的面目，那魔将却先动了。
　　长剑携风而至，整个寒王殿的空气宛若凝滞了一般，无数风刃飞速汇聚，压向寒王。寒王抬手，手中王剑一横，却没有将剑拔出来。
　　“铮”
　　长剑与剑鞘一触即离，四散的风压吹开了寒王殿弥漫的血气。
　　寒王依旧端坐，魔将收剑，心里却有了些分寸，不禁冷笑道。
　　“军师所料不错，你果真不是寒王。“
　　魔将说着，脸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四周陷入沉寂，灯火俱灭。
　　黑暗中，有一抹剑光，黑夜中，有一道天雷。剑光划过，原本黑寂的天空好似也被这剑光划破了一道口子，雷光窜动，呼之欲出。
　　魔将出剑！这一剑快到了极致，这一剑，就是天雷。
　　王剑再抬，却终究是慢了两分。整柄剑被挑飞开来，剑鸣四起。
　　周离动了，在剑光与雷光开始呼应之前，他便已经动了。
　　周离没有带剑，他用的是笔，但重点不是笔，是笔上的墨，是他肚里的墨，是他对道的理解。
　　这是周离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即使周离先一步动，还是比剑慢了半分。。
　　这个时候，
　　笔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