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塞下曲

　　草长莺飞，风和日丽。本是最适宜踏青的时节，这一天阿风又坐独自坐在亭子里，暗自傻笑，被苏姑娘撞见了。
　　“你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说来听听”苏心婳也很好奇。
　　阿风给她解释道“哦，没什么，我听见隔壁小牛偷了家里两个鸡蛋去换糖吃，尝到甜头的他继续作案，被他娘当场逮住了。现在头上顶着一个蛋，在院里跪着呢，他娘说要是蛋打了，中午就不会给他吃饭了”
　　苏心婳强忍着笑意，突然噗哧一下，按耐不住的笑了出来，宛若清脆的铃音一样婉转动听“你是说牛安安啊，那个小调皮可机灵了，跟他哥小时候很相像”
　　阿风也听见了一些不好的声音，但是没有说出来。村西的小混混朱大志，叨叨着他爹来苏家提亲，说苏家妹妹十七芳龄，可以出嫁了，他今生非苏妹妹不娶之类的话，听得他有种异样的感觉，无以言表。
　　“我一时兴起，自己做了一根短笛，吹首曲子给你听听”刚说完，阿风从袖口掏出一根笛子，在指间转了转。
　　“好呀，没想到你还会吹笛子，我得好好见识一下。”阿婳满脸希冀
　　这首曲子本是用埙吹奏的，但是阿风好像比较对笛子情有独钟。笛声悠扬，前奏如细语般温和，继而曲调一落千丈，辗转悲凉，好像有一股异域之风要把人拉扯进去。充满了孤寂与沧凉，幻想出荒漠的一缕孤魂，飘忽不定，黄沙下面掩藏着森森白骨，随着风沙的侵蚀，有的深埋沙海，有的曝于日下……笛声中断，他未曾想到，自己随口一吹，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好像勾起了苏姑娘的伤心事。
　　然而此时，屋内的兰姨正背靠着门窗，眼里噙满了泪水，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她丈夫的影子。他曾经说过的话，居然在另一方面真的应验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缘分这个词又有谁说得清楚。听闻笛声中断，兰姨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推开门往外走去，想跟阿风说说话。
　　苏心婳看着兰姨的眼睛，有点红肿的迹象。
　　“娘，您怎么了”
　　兰姨说道：“没，没事，有东西掉进眼睛里了”“阿风，你可知晓刚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
　　阿风神态有点不自然，抓了抓后脑勺：“我也不知，这首曲子我好像吹过，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兰姨：“我曾听夫君吹过，这首曲子名叫《塞下曲》，传自西域，后来在西边的关口，这曲子也叫《祭魂曲》为了追悼死去的英雄，这样说来……阿风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祭魂曲”阿风在脑海里极力的想要回忆起什么，他能感受到自己孤身一人，在一座城里，突然街市上人满为患，然后又消失无形。越是想，越是头痛欲裂。这是他以另外一种方式看见，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非但没有收心，再痛他也忍着，终于到了无法忍耐的极限……他要晕倒了。
　　我究竟是谁，为何我会觉得这个地方如此熟悉，身体里的这股力量真是我的吗？
　　苏心婳茶饭不思，就坐在床边守着他，她也累了，趴在床边竟睡了过去。醒来之时，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人在撩拨她的头发，看见他没事了，苏心婳嫣然一笑。
　　“我的头发好玩吗？”少女的语气好像有点怪罪的意思。
　　阿风讪讪地收回了手，两手交叉枕于脑后。为了避免尴尬，他平静的说道：“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你和兰姨”
　　阿婳：“嗯，我听着，然后呢”
　　“想不太起来，最后好像撑着伞，在雨中向我招手”他没说，也不知那是重逢还是告别，仅有她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雨中，想回头抱住她，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说着说着，心里头有点黯然神伤，没有表露出来。
　　“她美吗”
　　阿风被她一下问住了：“呃，美”
　　“说说，怎么美了”阿婳的语气竟有点咄咄逼人，这个样子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阿风顿时迟疑一会，在想着怎么回答她，深沉的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地说
　　“就跟天上下来的仙女一样，一颦一簇，一走一顾，我都会心跳不已。”
　　“我断然没有想到，风哥你竟是这般油嘴滑舌，哼！”
　　阿风不禁擦了擦额头，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还是多读两年书吧，连个女子都哄不好。的确是这样的，因为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来个下马威。
　　阿婳见他一言不发，随即说道：“下来吃饭吧，吃完晚饭，带你四处转转”
　　正值黄昏，下地劳作的大人们饭后都在家中歇息了，只有孩童们还在乐此不疲，在街上追逐嬉戏，家中散养的鸡被追了一地的鸡毛，躲回笼子里不敢出来了。村子倒也不大，漫步半刻钟不到，就从村这头走到了那头，近处有河流，远方有青山，周围都是农田和菜园。村口处的大榕树下，伫立着一名青衣少年，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双手负于身后，抿嘴轻笑正闭着眼睛，头微微抬起，感知自然的风韵。此时苏心婳陪孩童在放纸鸢，可谓其乐融融。少年顺着花香，走到近旁的围栏外，苏姑娘也走了过来，摘了一束放在少年的鼻下让他闻了闻，随即问道“阿风，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少年回答道“似香又不香，说不香也香。”眼看少年眉头微蹙，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心婳笑嘻嘻的回答道“这是油菜花，这一大片地方都是，每一颗都金灿灿的，非常漂亮”少年把花从她手中抢了过来，夹在耳后，傻兮兮的向苏姑娘问道“阿婳，我漂不漂亮”。苏心婳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娇声道“你这个模样，真的好傻”说完往少年腰间掐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阿风是防不胜防，突然腰身一弯，苏姑娘此时也是惊得不敢动弹，只见眼前的少年，睁着双眼，凑到她的面前，差一点贴在一起了。这时刻，仿佛世间事物都静止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苏心婳闭上了眼睛，主动凑上前去，但是她此刻气息有点紊乱，显然是不敢喘息憋得。少年霎时回过神来，腰板挺直，掩住嘴尴尬的咳了两声。因此，两人回家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进房了。一个盘坐在床上，打坐了起来。另一个坐在床沿，魂不守舍，突然脸一红，躺在床上用被子把头给蒙住了。
　　兰姨看见了，微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若是阿风一直记不起来，就将女儿许配给他，真是两全其美，自己也好安享晚年。但想想阿风的亲朋好友，若是这样的话，她母女俩就太自私了，毕竟关于阿风，她还是有一点猜测，如果是真的话，她倒是希望与阿风毫无瓜葛，这也是为了阿婳好。不过她还是尊重女儿的选择，毕竟能跟喜欢的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阿婳的一针一线，都饱含情意在里面，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要给阿风制一身新装，思绪也不禁乱想：做得再好看，他也看不见，唉～但是还想的挺美的，梦见什么仙女，给你穿粗布麻衣算了。
　　“风哥，你干啥弹我脑瓜”牛安安翘着嘴皮子，一脸郁闷。
　　阿风笑着问他：“小牛，你这是钓鱼呢还是瞌睡呢，要再不动手大鱼就跑了”
　　他顿时反应过来，拎起鱼竿，这鱼力气好大，牛安安费了吃奶的劲才把它拖上来。
　　他是怎么知道有鱼咬钩的，难道他眼睛没瞎，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