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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在希望的汉末 / 第十三章 论事

第十三章 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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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门思过的郭演,终究没有颜面再回来。山中日子,自知天资至多差强人意的贾诩,发奋汲取着往圣的绝学,紧凑之余,倒也是安逸。而随着几次课余时,小心翼翼寻到荀彧表达感谢,他和司马朗与年长几岁的荀氏菁英,也是逐渐熟稔。
  转瞬秋日,某个傍晚。熏香四溢的屋舍中,贾诩、司马朗以及荀彧、郭嘉,四个年岁不尽相同的男孩,一边偷偷品茗着慈明公的苦茶,一边谈论着今日送至山中的邸抄。
  似这般课余活动,过去月余里已经不止一次。只是今日幸甚至哉时,屋舍的房门却被悄然推开。须臾,不算高亢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中:“我有一问,还请四位学弟解惑,人之秉性,究竟会否变化?”
  由暗及明,声音的主人露出全貌,荀彧前一刻还尴尬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不由是起身相迎。另一头,郭嘉则不咸不淡地歪着嘴,挠挠后颈的他也不情愿地爬起,连带着不明所以的贾诩、司马朗也都不敢安坐。
  等到荀彧开口介绍,不明真相的两人才恍然:眼前长相尤其俊秀,穿着却极是朴素的青年,就是荀彧口中时常提及的从兄荀悦。
  “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郭嘉一改平素不羁之态,破天荒露出尊重地说出一段荀氏先祖的名言:“设若人之秉性难改,荀子何苦劝学?”
  “人副天数,仁义礼智信俱与生俱来。学,只是用些道理去禁锢些许本性罢,如何都不算改变。甚至于某些人而言,它连禁锢都称不上,就比如你。”荀悦端起苦茶,随意啜饮,摇摇头说:“苦茶醒脑,只是你们喝,终究太早。“
  十二岁的郭嘉,三十一岁的荀悦。他们年岁相差甚远,却已是旧相识。荀悦不只是郭嘉的启蒙恩师,更称得上是他的养父。
  郭嘉今虽姓郭,然与郭演、郭象,以及大名鼎鼎的郭图身后的庞然大物颍川郭氏毫无瓜葛,只因他本该姓嵇。
  嵇嘉母亲早逝,父亲是东平陵县县吏,建宁三年,随着一伙乱民围攻东平陵县,他的父亲也就死在暴乱当中。
  兵荒马乱,一位郭姓的婢女没有忘记年幼的他,带着郭嘉逃离县城。辗转流离,郭姓的婢女利用的一切的办法,维系着她与孩子在灾民中苟延残喘的机会。最终,他们随着难民踏进颍阴境内,领到荀氏为首的一干世族的救济。
  沉疴在身,郭姓婢女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但她临终前对荀氏族人的苦苦哀求,正巧被年幼的荀彧听到,最终转达荀爽案前。等到荀爽遣人确认东平陵县之事,既是感佩婢女义举,也是不愿拂荀彧的善心,由是同意收留嵇嘉,并将他交给家穷却始终不肯接受族中馈赠的荀悦抚养。
  当时年仅四岁的嵇嘉,在懵懵懂懂与荀悦生活半月之后,渐渐展现出超凡的学习能力。一年之后,他在某些方面的举一反三,甚至到达令荀悦都瞠目结舌的地步。见猎心喜的荀悦,自然更加用心教授嵇嘉各家经典。
  日复一日,嵇嘉迅速成长着。而在某个冬日,他忽然提出要用婢女的姓冠自己之名,进而视建宁三年为出生之日以视报恩。荀悦惊讶中,恍然觉察出某些特质在嵇嘉身上萌芽,但他也尊重嵇嘉的意愿。
  这种特质名曰理智,它本是褒义词,然凡事若到达极致,就再不一定还是。只是荀悦如何都不曾想到,在他准备外出游学时,已经被收入竹清苑的郭嘉会开口问他:“天下人若都遵循秩序而活,天下会否始安?”
  “我以为,观人之善恶,还是当以论迹为先,无需追寻其心。善与恶,多因周遭之情而变化,我较是赞同管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论断。需令百姓丰衣足食,才有扬善抑恶之根基。”
  荀彧给出自己的答案,算是岔开话题。他可不希望从兄一回来,就跟倔脾气日长的郭嘉较上劲。眼看有台阶,郭嘉也就顺势而下,他其实也不愿与荀悦争论什么大道,辈分上太吃亏——他可以忽视,却总归心虚。
  漫步窗前,郭嘉举目远眺,顺着荀彧之言接话说:“奈何丰衣足食四字,终究说易行难。远方暂且不论,就说中原诸州遍地的饥民,朝廷若无对策,久久定生祸患。”
  “朝廷为何不筹集钱粮,赈济灾民?”年岁最小,心也有挂碍的司马朗最初不敢乱言,只是沉寂许久之后,终究还是试探着开口说,“我的意思是,请灾民筑城、修堤,然后给他们吃的,这样。”
  “以工代赈,京兆尹做的不错。”郭嘉的夸赞,引得司马朗露出自豪的笑容,然而郭嘉语气却是猝然一转,道:“然则中原之饥民,不似西都几千之数。朝廷需要赈济的是数十万的灾民,但国库…没有这么许多钱粮。”
  “郭兄若居庙堂之高,将如之奈何?”回忆当日路旁虎视眈眈的饿殍,贾诩心有戚戚地问。他非常认同郭嘉前言,假如朝廷依旧坐视灾民自生自灭,生出祸患将是必然。
  “钱与粮,终究是无法凭空生出,不是吗?”莞尔一笑,郭嘉转过身摊开手,眼睛时不时瞄去只是静听的荀悦,当下才是心安地继续说:“孝安皇帝永初元年,爆发在陇右的羌乱持续达十二载,朝廷为此耗费二百四十余万万钱;孝顺皇帝永和元年,逢烧当叛乱,十年间朝廷花费达八十余万万钱。
  国库历年岁入,多半是输至凉州,然直到今日,羌乱依旧未曾平息。朝廷若想要有足够钱粮去赈济灾民,最宜的办法就是节流凉州的开支。”
  “只是…凉州又当如何?”司马朗抢着问道,说完有些疑惑地瞧眼神色自若的贾诩,谁都知道这位兄长就是来自凉州。
  郭嘉同样留意着贾诩的神态,已经坐回贾诩面前的他,手指交叠恰似作揖般上下随心摆动着,平心定气地回答司马朗的问题:“舍弃暂时不重要的,巩固必须巩固的,此舍末固本也。文和问我居庙堂之高当如之奈何,我回答我若为公卿,必酌情消减凉州之军费,优先赈济灾民、与民休息,以保冀、兖、豫、青等州生机恢复。毕竟,中原各州才是朝廷之根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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