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外面的世界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吴姓师爷和两下人披麻戴孝，刚赶到吴府，便见如此一番景象：官兵进进出出，忙着将昨天收的药材，一大箱一大箱地装马车，准备运往镇外的河边渡口，然后走水路离去。师爷随即点头哈腰，屁颠屁颠地往门内而去，只见大堂内除了那武夷将军，还有一疤脸大胡子的官兵。武夷看见了吴师爷进了门，便叫过那大胡子的官兵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让其出了去。
　　吴师爷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堂，对着武夷作揖道：“将军起这么早，这是要离开吗？”
　　那武夷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看着正前方道：“昨晚一人闯府救疑犯，所使手段和之前那三十三人的死相吻合，遂被我等拿下，但询问许久此人却死不认罪，但基本可以确定这三人和此案有莫大干系。开国功勋一家上下被灭门，兹事体大，不敢妄下结论，如今药材已经收齐，我等准备带此三人一同回京再细细盘问。”照本宣科般的说完这些话，武夷转头斜眼看着吴姓师爷，换了个尖声的音调道：“如此安排，不知师爷可满意否？”
　　那师爷只顾低头听闻，没顾得揣测这话中意思，就大喜道：“满意，满意！”刚说出口，突然觉得不怎么对，马上哎呦一声，朝自己脸颊狠狠摔了一巴掌，跪地哭道道：“将军，饶命啊，您好比那青天大老爷，做何决定必有您的道理，我一时头脑发热忘了自己的姓什么，妄加评头论足忘了尊卑，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啊！”
　　武夷慌忙上前扶起这人，故作态势道：“师爷快快请起，这是作甚，将来我等来此地还要仰仗于你呢！何必如此见外？”
　　吴师爷边思索此番话边站起，突然热泪盈眶道：“小人将来若有此富贵，必忘不了大人您哪！”说着，刚站起便又要跪下。
　　武夷见状扶住，笑了笑道：“师爷你真是，刚说完又来？”
　　那师爷没跪下去，索性就站了起来，看着武夷的瘦尖脸色上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
　　武夷看的发怵，眼转向其他地方，笑问道：“你我相识一日，说了不少花，却不曾问起师爷的名字？”
　　那师爷听闻，笑的更欢道：“小人也姓吴，单名一个知字。”
　　武夷索性不再看那师爷脸，目光转向门口，只见杨姓绿衣老者正大步走进来，哦了一声，道：“西荒州州府估计一半天便会派人来，这里剩余的事情就拜托吴知吴师爷多多打理了。”
　　吴知听闻慌忙作揖道：“小人定当尽力，不负将军所托…”
　　刚说完，就见那杨姓老者已经大堂，对着武夷道：“将军，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武夷点了点头，看了看吴知，道：“这府上尸体和镇上治安，还有劳师爷你去安排，就不用送了，我等就此别过！”说吧，就和这老者朝外走去。
　　白川从高处瀑布落下，流经落川镇中心的湖，便又汇成一条河，向东南奔腾而去，这条流出的河也成了落川镇和外界沟通的唯一路径，在蓝湖尽头设有一渡口，这里配备有五艘不大不小的官船，便是人们出入落川镇的交通工具。往常只要不是刮风下雨，这里都会有一艘船早上出，晚上回。也只有在像今天这种日子，五艘船会一起上路，只供从京城来的押药官兵使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大早，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天的命案，渡口已经人满为患，当然大部分不是来送行，而是瞧热闹的。
　　那师爷虽自己没来，但还是安排了一个家丁，送武夷一行上船。到了渡口，看见这成百上千的镇上居民，武夷笑道：“好家伙，敢情我是就拦下了吴师爷一个人啊！”
　　那杨姓老者，看着一边送行那家丁，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缺门牙嘴漏风的，把这消息传这么快！”
　　武夷还是笑着，却不答话，径直带头上了最大的一艘船。
　　明小彪三人被几个官兵押着走在后面，看着平时都熟悉的街坊邻居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指指点点，心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极其的不是滋味。索性低着头，盯着地面，径直向前走着。
　　而此时的二锤，脸红到了脖根，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突然人群中跑出一个瘦小身影，挡在道中间，正是昨天那小女孩果子，满脸泪水，背上还背着一个烂布包裹。
　　领头一军官方要呵斥，忽听后方道：“官爷，送行的，方便一下，不耽误事！”那声音如洪钟般，振聋发聩，两旁的人们都被这一声惊的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看了过来，而说话者正是那韩诚。
　　那军官仿似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也没发怒，朝前看了看已经上船的武夷，见后者默默点了点头，便摆出手势，押送小彪和二锤的军官看罢纷纷松手，站在一旁让开了道路。
　　小彪看了韩诚一眼，见其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便和二锤向前跑去。
　　“果子…”小彪二锤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心里满是感激，这在场的所有人小彪二锤基本都认识，此情此景愿意站出来的，却只有她了。
　　“小彪哥，二锤哥…”果子哭出声道：“为什么有些人就那么坏，为什么我们就这么难…”
　　小彪被这番话勾起往事，满心感慨，却笑着伸出手擦了擦果子脸上的泪水道：“不要哭，我们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果子你别哭了，我们不会被砍头的。”旁边的二锤也边安稳着女孩，一边却用手揉搓着眼睛。
　　果子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将背上的包裹拿下递给小彪，红肿着眼道：“这包里有几件阿婆缝洗好的衣服，还有一些干粮饼子，都是你们以前给我，我没吃完攒下的，这一去路上又不知会遇些什么事情，你们都拿着吧。”
　　小彪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几件破旧麻衣，满是补丁，却干净整洁，上面有一个大纸包，里面一堆干巴巴的饼子，有的上面咬了一口，有的就剩下半块，没一块是完整的。
　　小彪看的心酸，看了几眼便又快速将包裹扎起来，背在背上，然后掏出身上仅剩的几十文钱，笑着递给果子道：“这段时间我们不在，邻居阿婆就麻烦果子照顾了，这些钱没多少，你拿着用吧。”
　　果子见状，慌忙摆手道：“你们在外面会比我更需要钱，再说我现在在跟阿婆学女工，将来便可做了东西拿去换钱，不会缺钱的！”
　　小彪摸了摸果子的头，笑道：“那是将来，现在这不还没学会不是？钱我们攒的还多着呢，这才多少啊，赶紧拿着吧，果妹。”边说边看了看二锤使了个眼神。
　　二锤会意，附和道：“是啊，果子你就赶紧拿上吧，我们钱都花不完的！”
　　果子听两人如此一说，便出小手，接下了几十个铜钱，又哭出声道：“我太笨了，救不了爹娘挣不了钱，这会了还让小彪哥二锤哥替我操心…”
　　小彪、二锤看在眼里，一阵心疼，方要安慰几句，却被后面上来的军官推着向船上走去。
　　“差不多了，莫要耽误了时辰！”
　　小彪，二锤拼命挣扎着想再和果子说句话，无奈身单力薄，被壮汉拖曳着便上了船，眼看着果子越老越远，大声道：“果子，你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等我们！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
　　领头的船夫大喊一声：“起锚，开拔嘞！”
　　“开拔嘞！”其余船手齐响应，一时间喊声、号子声传遍渡口，小彪的话也被其所淹没。
　　“小彪哥，二锤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回来啊！”果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船队。
　　小彪曾无数次憧憬着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看着自己出生长大的这个地方被甩在后方，越来越小，小彪抬头看了看白川瀑布上的高崖，手心紧握，心里默念：“娘，小彪会再回来看您的！”
　　吴府大门口，吴知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起，不时盯着渡口方向看一眼，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这时远方一家丁打扮的人，从渡口那边一路向吴府跑了来，老远便对着吴知喊道：“走了，走了，走了，船刚开走了！”
　　吴知听罢竟然激动的跳将起来，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两手边搓边道：“快快拿笔纸来，我要写封信交予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