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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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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坞山脉位于中土西南之地,山群之间重岩叠嶂,错落有致连绵数千里。
  从山脉之外,望向其峰,入眼皆是千山一碧,白云环绕,胜似仙家之地。而山脉深处地势陡转,多高山深涧之地。林中多有沼气毒瘴之物,亦有奇珍异兽。
  因此,外人皆视南坞山脉为“宝山”,每每可见艺高胆大之辈,入此山脉为求异宝,而归来者,寥寥无几。
  南坞山脉最外峰“谷阳峰”六十里地处,有一小镇,名为“南坞镇”,因傍于南坞山脉而得名。
  此时,已是凛冬之时。
  清晨,街道两旁早已有店家吆喝,贩卖器具,干粮,驱虫(毒物),符阵之声,彼此起伏。
  忽然,从街角一家商铺处传来一声粗犷大喝。
  “他娘的,敢偷老子东西,站住!”
  话语未落,又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传出。
  只见一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携一木棒而出,气势汹汹指着在街道前边“飞奔”着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大吼一声:“给老子站住!”
  如此动静,令街道两旁的商铺店家,纷纷伸长脖子好奇的望着这一幕,也许这会让他们枯燥的日子,增添一些乐趣,饭后的谈资。
  定睛望去,那被精壮汉子追着的孩童,蓬头垢面,身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麻布粗衣,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令人作呕,一路慌不择路的向前跑去。
  “还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又是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传来。
  孩童此时憋胀着涨红的小脸,一双小手紧紧护着胸前,对身后那道叫喊全然不顾,仍玩命似的向前奔去。
  虽说孩童跑的及快,奈何终究年幼,不能与那成年大汉相比,几个呼吸之间,孩童便感到身后那凶神恶煞,追着自己的大汉将追赶上自己,一时间不免乱了心神,却连脚步都慌了。
  如此一呼一吸间,孩童忽听得脑后一阵破空之声入耳,待不及反应,脑后猛地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双手护着之物,皆滚落出来。
  原来,却是三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满脸凶相得粗犷大汉眼见孩童被自己一棒打倒在地,仍旧挣扎着将掉落的包子收藏在破布衣里,眼中怒色更甚,“他娘的,你倒是跑啊,你给老子跑啊!”
  语落,举棒又是一棒结实打在孩童瘦小的身躯上。
  “砰”的一声闷响,伴着地上孩童微弱的呻吟声传出。
  眼见地上因吃痛卷缩着身体的孩童,却不曾言语半个求饶字眼,那粗犷大汉自觉颜面挂不住,狠狠吐了几口唾沫,将双手衣袖撸起,面色狰狞道:“他娘的,你这贱命既然不想要,老子便替阎王爷收了,也是功德一件。”
  说完脚上狠劲使出朝孩童踢去。
  “砰!”
  又是一道沉闷响声,孩童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绞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孩童顿时只觉眼冒金星,而瘦小的身躯如何能承受这般重击,登时“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眼见孩童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之时,那大汉方才停手,愤愤离去。
  那些伸长脖子看戏码的店家,见这场别开生面的好戏已然落幕,纷纷回到店内。
  这一切,很平静,好似没有发生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孩童幽幽醒转,霎时,只觉全身如骨断般剧痛,胸口亦如堵石,一时气血逆行,冷汗涔涔而下。
  漫天的雪花不知何时莹莹落落而下,覆在了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他就这样小脸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嘴里呼出似有似无的雾气,才令人知道,他还活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好似恢复了些力气,稍显吃力将头抬起了一些,紧抿着嘴唇,眼里满是坚毅之色,望着跌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几个包子,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哪知这一番动作牵扯之下,身体疼痛异常,他闷哼一声,紧咬牙关将喊出口的‘疼’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别动!闭眼盘坐!”
  一道简短霸道的声音,忽然响在孩童耳旁。
  他虽感奇怪,却依言闭目,挣扎起身盘坐于地,顷刻间只觉一双温暖手掌覆于背上,未几,便感到一股暖流涌进身体。
  随着那双手掌的指引,暖流忽分为几股,先后涌入四肢百骸,一时间,只觉身上疼痛剧减,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正当孩童沉醉其中,忽听得身前有人带着爽朗笑意,道:“好了,小兄弟可以睁眼了。”
  孩童依言睁眼,只见身前一身着蓝色劲装,身负长剑,束发齐整的少年,一双星目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呆了呆。
  “怎么了小兄弟?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少年见孩童如此模样,疑惑问道。
  “没,没有。”孩童低下头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小声回道。
  这是第一次吧,第一次有陌生人关心自己,第一次有陌生人看见他,没有满脸的厌恶神情,没有如遇见瘟神般的躲开他。
  “谢谢!”
  少年莞尔一笑,眼神朝孩童身后使了个眼色,道:“救你的不是我,喏,是我师傅。”
  孩童连忙站起转过身,只见身后一中年人,做文士打扮,手持纸扇,身着白色长衫,墨色长发随意系于脑后,虽淡淡而立,却给人一股威压之感。
  孩童来不及跪拜道谢,身后那少年越过他,站在了中年文士旁边,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安。”
  “你为什么要偷拿别人的包子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少年本是随口一问,可落在了秦安耳中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呆站在原地。
  少年见秦安脸色逐渐通红,知晓自己言过,本欲说些宽慰的话,不料秦安突然跪拜下去,也不言语,朝自己师傅“咚咚咚!”嗑了三个响头,转身跑了开去。
  “少卿。”
  “是,师父!”
  “言多必有数短之处,切记!”中年文士纸扇轻摇,言语不轻不重训诫。
  徐少卿一脸郑重,恭声应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嗯。”中年文士轻轻点头,眼神看向秦安离去的方向,脑海里仍是秦安小脸倔强护食的模样,不由脱口道:“走,跟上那孩子去瞧瞧。”
  南坞镇北面,有一座寺庙,因无人供奉早已破烂不堪,庙里因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
  秦安急冲冲跑进庙里,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似习惯了这种味道,脚步不停径直向南面墙角走去。
  似有似无的光线照在墙角,那里潮湿的地上铺制了一些稻草,稻草上面覆盖着两层残破的棉絮,一名老者卷缩着身体,侧身和衣而卧。
  秦安蹲下身子,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包子,小手轻轻推搡着老者,小声唤道:“爷爷,安儿给你带了包子,是肉馅的,你醒醒吃点吧。”
  老者“唔”了一声,手肘支地,勉力将身体转了过来。而后他顿了顿方才将眼睁开,好似这一轻易的举动,都耗费他不少的心神。
  见到是秦安后,老者清癯的面上生出一丝爱怜的笑容,枯瘦如柴的手掌轻轻摸了摸秦安的头,“安儿乖,爷爷不饿,你吃吧。”
  秦安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老者,在他的眼里,老者脸上那些原本肉眼难辨的丝丝黑气,如今已如小指般粗细,如一张蜘蛛网从老者脖子下方蔓延至脸上,细看之下那些黑气竟在经脉里缓慢蠕动,狰狞可怖。
  老者似知晓大限将至,见秦安极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只得拉住他的小手,笑着宽慰道:“爷爷休息一会就能好了,安儿别担心。”
  这世间善意的谎言,往往在最真情流露的时候最容易被戳破。
  秦安虽小,但也省的。
  自他记事起便与老者相依为命,从一个地方乞讨流落至另一个地方。初时老者生活还能自理,随着病体日渐加重,就只剩秦安独自一人外出乞讨。
  年纪尚幼却与狗争食,遭人冷眼!
  忽地秦安想到方才给自己疗伤的文士,顷刻间便将伤势治愈,脸上涌现一抹喜色,当下小手将脸庞泪痕擦干,转身跑了出去。
  过的片刻,秦安引着中年文士与徐少卿来到破庙里。
  秦安兴冲冲奔到老者身前,道:“爷爷,安儿请来了医师,您一定会没事的。”
  “是你!”
  老者与中年文士互相打量片刻,竟同时出声,皆语带震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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