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万古第一

　　洛家的后山突然起了风，卷集着几片枯叶悄悄在空中飞舞。
　　洛安手中握着那柄精钢剑，不等老人反应过来，在击碎了那三柄血剑之后，便顺势将那条已经没有精力再战的赤血蟒斩成了两截，而后视线转向那个黑衣老人，依旧是无声的沉默。
　　两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彼此毫无感情地对视着，等待着叶子落下的那一瞬间。
　　剑道进入第二境以后的洛安，其实真实实力已经足以与寻常的初境修士相抗衡，加上他修炼的《斩鲲剑经》的辅助，即便是和一境巅峰的修士，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但他之前已经从山崖上跌落下来，尽管有金丝软甲减轻了一定的冲击力，但依旧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现在的他，像刚才斩碎血剑的那一击，他最多也只能再挥出三剑。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以等待，来寻求最好的时机。
　　而时机终究没有到来。两人头顶上，不知何时飞回巢中的苍鹰鸣叫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那个来自北荒的控神士先开口了。
　　“你走，我全当没看见，你也全当没看见，好不好？”
　　洛安依旧沉默，只是将手中的剑紧了紧，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坚定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眼神向洛家后山外围，位于帝都郊外清凉山瞟了一眼。
　　老人像是在犹豫一般，他在认真地思考自己出手之后的得失，一番计较之后，他终于摇了摇头：“我不可能离开洛家，至少仅凭你一个小娃娃，还不够将老夫逼走，即便老夫现在只有初境的实力也一样。”
　　洛安没有说话，只是没握剑的那只手轻轻举起了一枚朱红色的檀木令牌。
　　苍鹰的鸣叫声，愈发显得凄厉而高亢了。
　　洛府有三处禁地，少有仆役有资格往来。一处，是老祖宗和当代家主以及五位公子小姐居住的七幽楼。一处是供奉圣体佩剑两仪剑，并存放洛家万年传承下来的修行典籍的藏经楼。而最后一处，则是十大世家每一家都有的，属于老家主卸任后修行静修的地方，被称作“太清堂”的禁地。
　　洛家太清堂中，洛易生郁闷地跪坐在一旁，有些无奈地看着身旁两个臭棋篓子对弈。有心去提醒一两句吧，又担心被这两个老家主一起教训一顿，可不提醒吧……
　　洛长安偷偷瞄了一眼那堪称惨不忍睹的棋局，突然感觉陪长辈下棋其实比治家还要麻烦啊。
　　正在对弈的两个老家伙可没功夫关心这个子侄辈肚子里那点心思。两个臭棋篓子难得凑在一起，多少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来我往杀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已是金乌坠地玉兔西升，可怜洛长安看着这棋局看的都快吐血了。
　　终于，执黑棋的那位锦衣老者在错失了不知道多少次良机后，抓住了自己那名老友的一次疏漏，毫不留情，一口气将白棋的大龙赶尽杀绝，眼看白棋就要输，那执白棋的老者立刻咳嗽一声。得到老爹吩咐的洛长安立刻心领神会，急匆匆拎起早已空了的茶壶就要给两位长辈添茶，然后一脚踩空，整个人扑倒在了棋盘上，彻底搅了锦衣老者的胜局。
　　锦衣老者倒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自己可以说看着长大的后辈，微微转动了一下系在手腕上的那串念珠：“长安啊，是不是这些年没有被百里叔叔的御星术教训过，有些想念了？”
　　洛长安根本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道璀璨的星光击飞到了屋外，哪还有半点世家家主的威严？
　　将儿子坑的够惨的洛易生丝毫没有一丝羞愧的感觉，笑呵呵地重整棋盘，拉着起身要离开的百里清静说道：“别急嘛，咱俩多久没一起下棋了？再下一局再下一局。”
　　百里清静打了个呵欠，一脸倦容，冲洛易生摆摆手，就要出门而去。
　　有一道彗星，骤然划过天空。
　　洛易生和百里清静，连带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洛长安同时抬起头，一起望向那道转瞬即逝的流星。
　　与此同时，在帝都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宫殿顶端，有一位黄袍老者望着那颗流星，微微眯起了眼。
　　“天象，乱了啊……”洛家太清堂前，百里家的老家主望着那开始偏离轨道的群星，喃喃自语道。
　　……
　　洛家后山，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老人终究没有选择与洛安鱼死网破，在僵持了一个时辰后，他很知趣地选择了离开洛家后山。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洛安以嫡系子弟令牌启动家族留在后山的禁制，和老人一同死在大阵中这一威胁的原因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洛安赌赢了，这就足够了。
　　亲眼看着那名来自北荒的控神士消失在黑雾之中，洛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倒地。手中令牌一闪，想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受伤的讯息发送了出去。然后一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到那条已经死去的赤血蟒身旁，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将那巨蟒剖为两半，取出那枚还没完全成型的妖丹，想也不想，便直接吞了下去。
　　妖丹落入腹中，转眼便化作一股精纯的元力，向洛安身体各处窍穴流去，却被堵塞的经脉灵窍堵在了气海之中。洛安叹了一口气，终究放弃了强行破开经脉灵窍的想法，任由那团元力在气海上方翻腾流转。
　　流传在阴阳圣体血脉中的《问玄经》，之所以能够与“逆阴阳”，“阴阳若虚”这两大堪称逆天的秘术并列，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所蕴藏的功法之玄妙，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问玄》之经，不传于笔，不付于口，不存于心，只溶于血。每一代阴阳圣体，他们的体质都不同，所修习的《问玄经》也有所不同。这便是《问玄经》第一处玄妙所在——它是真正地为阴阳圣体量身定做的功法。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洛安前世已经修习《问玄经》二十年之久，这一世却依然不得不等待圣体觉醒后才能开始修行的根本原因。
　　相传，《问玄经》其实本名并不是《问玄经》，而是《神玄经》，是由那位开创了“天君”境界的上古大能，也就是阴阳洛家的始祖，初代阴阳圣体融取当世诸族功法之长所开创，“穷天下之变化，纳诸道之玄奥”，故名为《神玄》。只是后来初代圣体们在那场撼天震地的混沌之战中纷纷陨落，《神玄经》也因此遗失了传承。后代的阴阳圣体们只能依靠血脉中残留的经文不断摸索，最终在六代阴阳圣体手中，补全了大部分的《神玄经》，但因为不完善的缘故，所以更名为《问玄经》。
　　洛安不知道的是，《神玄经》也好，《问玄经》也好，它们都是流传在圣体血脉中的一部分，不管前人有没有发现，它们都留在那里，等待着枷锁完全打开的那一天。
　　洛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在藏经楼顶层看到的一副壁画。上面，是三道青铜枷锁，牢牢地锁在一条金龙。
　　那一团妖丹化作的元力，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洛安的气海之中。
　　《问玄经》的修行，是继承初代圣体之后十四代先祖的全部传承。在先人的肩膀上，越过第一条枷锁。
　　“阴阳若虚”的领悟，是在生死交错间看破生死，明白阴阳生死不过一瞬，人生终究不过虚无，真正的超脱。
　　第二条青铜枷锁，悄然崩裂。
　　而“逆阴阳”，则是拷问决心，当你明白人生不过一场幻梦的时候，你还愿不愿意为了你在那场幻梦中所遇到的感动，真正的再回到虚无？
　　洛安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喃喃道：“我愿意。”
　　一百零八颗灵窍汇成的星辰骤然亮起又暗下，浩瀚的气海，掀起了蓬勃的巨浪！
　　洛安猛然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星辰，好似经历了一万年的沧海桑田一般，直刺苍穹，而后微微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然后调了个头。
　　气海之中，金光大放。
　　洛安的元神愣愣地望着那金光之中漂浮着的一本经文，隐隐有黄钟大吕之音传来。
　　经文之上，三个大字笔走龙蛇，一股滔天威压，带着一万年的霸气，扑面而来！
　　万古第一经，《神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