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她好像一只猫

　　白纯已经搞明白这是恶魔生气的征兆，就像人类女孩子生气会撅嘴一样，不同的是人类女孩子生气了顶多不理人，恶魔生气了搞不好要出人命，讪笑着又把那本杂志送回温瑞莎手里，“看吧，看吧。”
　　温瑞莎眼中黑色的纹路又淡去了，继续看那本杂志，似乎对里面女性性感的穿着很感兴趣，眼睛眨也不眨，尾巴翘起来搭在肩头，不时弯曲一下。
　　白纯心里叹了口气，人类总说恶魔邪恶，温瑞莎看到这种杂志，肯定会觉得人类很邪恶很色情，对持有这种杂志的他更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白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温瑞莎饿着了搞不好要来个人肉大餐尝尝鲜，拎起菜篮子进厨房，围上围腰去做饭了。
　　白纯的母亲是名护士，早年前去卫星城外执行一次紧急救护任务时，空天飞行器发生泄漏意外去世了，打这以后家里的伙食都由白江负责。
　　白江把这项手艺也传给了白纯，白纯开始学得马马虎虎，但后来又因为林雪的关系专门花时间钻研过厨艺。
　　那时白纯总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超级大暖男，他会把林雪照顾得无微不至，给林雪做最好吃的饭菜，饭后也绝不用她刷碗拖地，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惜林雪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不管白纯做得多好吃，也从不会因为这点夸他一句半句。
　　洗菜、切菜、炒菜，白纯叮叮当当地一顿忙活，很快四五样荤素结合的小菜就端上了桌。温瑞莎被气味吸引，放下那本杂志走过来，小巧的鼻子抽了抽，尾巴在背后甩了两下，似乎不讨厌这种味道。
　　白纯原本还担心人类的饭菜不和温瑞莎的口味，看到她的模样又松了口气，觉得这关应该是过去了。他拉开椅子让温瑞莎坐下，然后把一双筷子递到她手里，解释道：“这东西叫筷子，人类吃饭用的。”
　　温瑞莎拿着那两根木棍，神色茫然。
　　“我教你怎么用。”白纯拿起另一双筷子做了下示范。
　　温瑞莎看着白纯的动作，微微点头，好像学会了。
　　但用两根木棍把想吃的东西准确无误地夹起来，是种非常古老的技艺，难度堪比学习驾驶工程车，卫星城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掌握，温瑞莎对这方面明显不在行，试来试去一口菜也没夹起来，看着白纯，瞳仁中又浮现出黑色的纹路，“你是想刁难一下我么？”
　　“发誓没有，我平时吃饭时都用筷子，”白纯摆出信誓旦旦的表情，“不信我演示给你看。”
　　他夹了一筷子菜，张大嘴巴想送进自己嘴里，温瑞莎立刻看了过来。白纯脑子一激灵，反应过来这顿饭菜是他给温瑞莎的回报，在温瑞莎看来是自己的东西，就像三明治一样，需要对方的“赏赐”他才能动用，嘴巴又闭上，把那筷子菜送到了温瑞莎嘴边，“你先尝尝味道。”
　　温瑞莎张开红润的嘴巴，把那口菜吃了进去。
　　白纯紧张地看着温瑞莎，担心她会吐出来，那么这次的回报应该就算没有达成，而这是要命的事。
　　但在他的注视下，温瑞莎嚼了两下嘴巴里的菜，面部表情忽然定格了，接着美丽的眼睛瞪大，两只瞳仁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淡蓝色翻滚着变浓，亮得发出了柔和的荧光。
　　看到温瑞莎的模样，白纯胸口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觉得心里像有根弦“叮”的拨了一下。
　　他那么辛苦地学做菜，其实就是想获得林雪的一句夸赞，虽然听起来很傻，但这对他来说很有意义，因为他实在是太平庸，身上很少能有让林雪认可的东西。
　　温瑞莎的反应已经胜过一切口头的赞美，他从林雪那里求而不得的满足感，居然在这里得到了。
　　“你刚才吃的是肉炒冬夜菇，”白纯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温瑞莎嘴边，“再试试这个，醋溜膨胀菜。”
　　温瑞莎张嘴把菜吃进去，闭着嘴巴发出“沙沙”的咀嚼声，等她咽下去，白纯又夹起另一样菜喂给她吃，同时匪夷所思地想，自己居然在喂一只女恶魔吃饭，说出去谁信？
　　所有菜试吃一遍后，温瑞莎变得很安静，身体微微前倾，前臂压在桌面上，尾巴翘起来轻轻晃动，乖巧的模样像只等待主人喂食的猫，白纯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发出“喵喵”的猫叫声。
　　这一刻，白纯忽然觉得恶魔没他想象中可怕了，尤其是温瑞莎，这分明是个十分美妙的生物，就和人类女孩子一样钟爱美食和美丽的衣服，也和所有美丽的姑娘一样有自己的小性子。
　　想想也是，恶魔已经有十万年没和人类沟通过，站在温瑞莎的角度看，他其实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物种，甚至就像人类描述恶魔那样，恶魔很可能也把人类描绘成了贪婪而又邪恶的生物，难免会有所戒备、猜忌。
　　在建立契约的基础上，温瑞莎屡屡威胁要取走他的灵魂，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就像一只猫，面对陌生人的接近时总会呲牙发出威胁的声音，但性情还是很温和的。他和温瑞莎需要互相理解，而今天是个好的开始。
　　吃完白纯做的一顿大餐，温瑞莎满意地化成一缕黑烟，回了融魔位面，走时还把那本杂志拿上了。
　　白纯感觉得出来，温瑞莎对人类社会的东西很感兴趣，这是好事，感兴趣意味着探索，探索意味着了解，所以没反对温瑞莎带走这种不正经的杂志。
　　当然，他也不敢反对。
　　雷蒙德带来的外骨骼装甲也很快修好，白纯给雷蒙德发了视讯，让他开车过来拉走了，雷蒙德还问了问那天的事，白纯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研究恶魔理论，维修机甲电器，分析三个放射电路的可用武器模型，白纯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不知不觉到周末，他又多了一项任务，带孩子。
　　是个住在距离维修店半条街远的男童，名叫波比·肯维亚，今年八岁。父亲艾瑞克·肯维亚以前是空天堡垒上的一名外板路检修工，两年前执行一次机板维护任务时，安全缆绳意外断裂，艾瑞克被木星强大的引力俘获，永远消失在木星大气层的强烈风暴里。。
　　联邦政府给了艾瑞克妻儿一大笔赔偿金，确保两个人以后生计无忧，但不能赔给波比一个父亲。白纯和艾瑞克工作性质相近，一年前上门去波比家维修电器时，波比就喜欢上了白纯，每到周末不用上学时就会来他店里玩。
　　白纯也挺喜欢这孩子，长得乖巧可爱，但性格有些木讷，给个机甲零件都能蹲在那里玩一天，他的小腿略显O形腿，戴了矫正器，走路时像只笨拙的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