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战 下

　　昆仑何掌门说道：“道长，老夫看他们四人堪堪匹敌，旗鼓相当，一时半刻难分上下。若是道长猛然上前夹攻，那魔尊出其不意，势必要束手就擒！如此大功可成！”
　　致玄说道：“以三敌一，已然胜之不武，怎可再添人手？再说了，何掌门自忖，像这种超凡入圣的绝顶高手之间的较量，你能插的上手？”
　　何掌门说道：“何某微末技艺，怎敢上前？致玄道长武功高深，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致玄摇头叹气道：“若是贫道的大师兄致虚道长还在，或可插得上手。以贫道的这点本事，唉，上去了也是添乱！”
　　各派掌门听闻致玄此言，俱是大惊失色，无人再敢乱言，静观四人打斗。
　　四人剑来掌往，笛点拳挡，禅杖呼呼，掌劈轰轰，已斗了两个时辰有余，却仍是不分胜败。当世三大顶尖高手携手并肩作战，势道是何等的威猛？然而无极一人，以一双肉掌，在三人中往来穿插，挥掌扫腿，竟然浑无一丝败象。大地之上，却早已布满了被无极掌力击出的深坑。
　　双方众人不禁都是悬心。
　　至性大师到底是肉体凡胎，一身修为，纯是自己累年修成。再加上年事已高，斗得久了竟颇有些力不从心。不像剑星，吃过不少珍灵之物，而且正当年轻力壮，越斗气力越长。再斗一阵，无极觑准机会，猛然间“嘿”的一声，身影一闪，倏地向前，左掌拍向至性大师面门。由于无极来得委实太过迅异，刹那间便至身前，至性躲闪不及，然而应变奇快，急弃禅杖，双掌齐翻向上，欲与无极一拼掌力。只听砰的一声，至性身子已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原来无极左手那一掌却是虚招，他暗中劲集右掌，就在左掌与至性双掌将接未接的一瞬间，右掌急穿而前，已重重地印上了至性胸口。这样一来，剑星三人鼎足之势已破。无极早从至性的缺口处闪身而出，剑星与绿依的凌厉攻势双双落空。
　　无极这几下兔起鹘落，身手干净利落。众人反应过来时，至性已然重重地摔在十余丈外，口吐鲜血不止。
　　众魔教弟子群情沸腾，盛赞教主神功无敌。谄谀之声，不绝于耳。
　　无极哈哈大笑，飘身落于四大护法之前，竟不再追击剑星和绿依，想是认为至性一倒，自己再也不惧二人。
　　剑星与众正派掌门、弟子，却是惊骇无比。剑星一拉绿依，便闪至至性身前。各派掌门也已奔至。
　　只见至性大师脸色苍白，衣服上血迹斑斑，显然伤势严重。至性看着剑星，嘴唇动了几下，想是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剑星附耳上去，说道：“大师有何吩咐，晚辈自当从命。”
　　只听至性极低的声音说道：“少……少侠……心……心……”一语未结，已然气绝。
　　剑星心中悲痛，失声叫道：“大师，大师……”
　　剑星身旁的各派掌门也连呼“至性大师”，崆峒掌门惊叫道：“至性大师死了！”众正派弟子听得，俱感悲愤，有人已暗自垂下泪来。跟至性大师一起来的少林众僧，大诵“阿弥陀佛”，有的便念往生经，默祝至性大师早登极乐。众魔教弟子却是振奋异常，大呼“教主万岁”。
　　剑星默默想道：“大师最后说的两个‘心’字，却是什么意思？啊，是了，大师是要我牢记《心经》，斩妖除魔！”
　　无极哈哈笑道：“星儿，你可知道姨父的厉害了吧？如果你现在反悔，替我擒住那妖女，姨父还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剑星缓缓站起身来，眼睛直视无极，说道：“魔尊，你已不再是无极。我沈剑星誓要手枭魔首，以振天纲！”
　　无极笑道：“星儿，难道你不想小阿秋么？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能帮你找到师姐。”
　　剑星说道：“我纵然一生不见师姐，也要杀了你，为民除害！”
　　无极哈哈一笑，说道：“星儿口气不小！你们三个尚且杀不了我，现在至性死了，你和那妖女还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剑星忽道：“致虚道长也是你下毒杀死的？”
　　无极笑道：“不错，我若不趁机杀他一个，那今日你们四人联手，死的可就是我了！怎样星儿，姨父先见如何？”
　　剑星说道：“你向来便知我要杀你？”
　　无极说道：“星儿，开始的时候我确是不敢全然信你。但几次行功之后，青龙护法说你并无异动。我这才全心助你提升剑法，替你加深内力。以为你因为小阿秋的缘故，已经全心向我。唉，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深的城府！能够隐忍至今，才一举发难，的确殊为不易。姨父我也不得不说声佩服！星儿，你可知我近日来早已将你视若已出，一心盼望你能取得比姨父更高的成就？你今日的所做所为，可是大大地伤了姨父的心了！”
　　剑星心想：“时值今日，你还敢诡言狡辩？我哪里是隐忍至今？我多次想要杀你，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却不知青龙护法为什么要替我隐瞒？难道真是因为我们兄弟相称，他不忍害我？”一时想不清楚，便不再想，向无极说道：“你既然如此说，那么能否念在咱们相处一场的份上，答应我一个条件？”
　　无极说道：“你是想请我放过这妖女，不用她来祭斧？”
　　剑星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想请你放过这各大门派的众位人士。反正他们对你也造不成半点威胁，你放他们离去，只我与绿依留下与你对敌。咱们再来比过，你说怎样？”
　　无极哈哈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你是担心这些人！不用你说，我也不会难为他们的，只要他们不自己上来找死就行。”
　　剑星便向众位掌门说道：“各位前辈，今日形势，非人力可挽回。晚辈恳请各位前辈，各率本门弟子回山。在魔障未除之前，切不可轻易出山。至性大师生前常言：‘既生妖氛，必有圣贤！’如今大师虽去，箴言犹在。咱们应当谨遵大师良言，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还望各位前辈体谅大师苦心！”
　　峨嵋掌门师太说道：“少侠侠义情怀，贫尼甚是钦佩！只是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咱们各大门派怕了它魔教？以后还何以在武林中开门立派？”
　　崆峒掌门说道：“师太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咱们既然敢来这里，说明咱们并不怕他，只是今日并非逞强斗狠之时。至性大师如此身手，尚且身死魔手，咱们这些人，又能成什么事？这位沈少侠已经说了，今日之事，非人力可扭转。咱们应该听少侠的，各自回山。”
　　剑星躬身说道：“这位掌门说的对，今天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想必大家也知道，这魔尊今日一旦取得神斧，日后还要杀上京城，斩杀当今天子。各位掌门若是有心，可速去京城报讯，请天子暂避其锋芒，以待圣贤降临，斩妖除魔！”
　　至玄道长点头说道：“少侠此言甚是！各位掌门，请各率弟子回山，挑选派中老成之人，守卫山门，另选数名派中好手，前往京城，以卫圣驾。”
　　至性大师不在了，致玄便是各掌门之首，是以致玄此言既出，各掌门再无异议，纷纷携弟子离去。
　　叶掌门率华山弟子走在最后，叶掌门上前说道：“沈公子，叶某今日得睹公子风采，此生不憾！只是公子让我们先走，你自己却不走，不也是留下来送死么？你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华山吧！”
　　这时清灵和白羽早已上前，清灵说道：“沈大哥，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没有了至性大师，你和仙子姐姐两人可不是这魔尊的对手。”
　　白羽也说道：“是啊，剑星，跟我们走吧！”
　　剑星躬身说道：“叶掌门、白大哥、清灵，你们的好意，剑星心领了。只是这魔尊一心要以绿依来祭神斧，他即便放我走，也势必不放绿依走。我怎么能留下绿依一个人面对这魔尊？你们还是快回华山去吧，不用管我。即便是要祭斧，我也要陪绿依一起。”
　　叶掌门他们无奈，只好离去。清灵和白羽走在最后，一再回头，不忍离去。
　　清灵叫道：“沈大哥，仙子姐姐，你们一定不能死，我在华山等着你们来看我！”
　　剑星忽然叫道：“白大哥，你过来一下，小弟有话说。”
　　白羽急忙一跃而来，清灵却也跑了过来。
　　剑星取下腕上香珠，递给白羽，说道：“白大哥，这两串珠子本是一对。清灵妹妹既已有了一串，这一串理当归你。就算是我和绿依提前送给你们的贺礼。清灵妹妹是个好姑娘，白大哥今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白羽、清灵脸上俱是一红，白羽说道：“这怎么成？沈兄弟还要降妖除魔，只怕还用得着这珠子，我怎么能拿去？”
　　剑星说道：“白大哥放心，如今这魔尊自负的紧，是不屑于用毒的。你只管拿去。白大哥，清灵，你们快走吧，别让叶掌门惦念！”
　　白羽见说，只得接过香珠，道声多谢，躬身告辞，遂携了清灵离去。
　　清灵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仙子姐姐，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沈大哥！”
　　绿依冲着清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清灵这才安心地跟着白羽去了。
　　无极一直静静地看着剑星遣散众人。直到此时，见场地上正派人士一走而空，只剩了剑星和绿依两人，才哈哈笑道：“星儿，你是不是先在天下英雄面前把戏给做足了，让他们都感激你的高义，然后在背地里还要继续做你的少主，帮姨父擒获这个小妖女啊？哈哈！”
　　剑星冷冷说道：“魔尊，多说无益，咱们动手吧。”拉起绿依的手，说道：“绿依，你怕不怕死？”
　　绿依看着剑星，微笑道：“我不怕死，我怕你死。”
　　剑星微笑道：“好，要死咱们一起死！”便对无极说道：“魔尊，是你一个人上呢，还是要和你的四大护法一起？”
　　无极一跃而前，笑道：“星儿这么有风度，把那么一大群帮手都遣散了，姨父当然也不能太差劲。自然还是我一个人。你们出手吧！”
　　剑星和绿依相视一笑，一个仗剑，一个挺笛，双双攻上。
　　无极这一次却以掌为剑，施展起无情剑法来。无极劲运于掌，掌缘之外便宛如有两把真气所注的气刀一般，所过之处，烈烈生风。
　　这套无情剑法，剑星以前没少与无极拆解过，此时应对，自然得心应手。然而剑星出剑应招之际，却不免会想到与无极在魔宫之中日夜练剑的情形。剑星心想：“我能有如此修为，魔尊居功至伟，此刻我却要用他教我的武艺来杀他，这到底该是不该？他助我练剑、帮我打通经脉，的确是全心为我。他还一心想着以后要帮我找到师姐，传我们双修大法，而我却一心一意的只要杀他。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他？是为了天下人？是为了绿依？还是为了我自己？”
　　剑星心神既分，出剑力道不免有所削弱，也常露破绽。然而无极却并不攻击剑星的破绽，只是全力攻击绿依。绿依所面临的压力顿时大增。
　　绿依早见剑星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浑不似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忍不住叫道：“沈剑星，你在想些什么？”
　　就这么稍一分神，早被无极逮着破绽，一掌直切门面。绿依急忙闪躲，仍是避之不及，左臂上已被无极真气划了一道。绿依臂上立时鲜血渗出，点点血迹，浸染绿衣。
　　众魔教弟子齐声喝彩，连呼“教主万岁”。
　　剑星猛听绿依“啊”的一声惊叫，急忙看时，绿依已经受伤。剑星心中一凛，蓦地醒悟：“魔尊故意用无情剑法，就是为了让我分神，好对绿依下手！”当下抱定主意：“不管以前或将来怎样，此刻单只为了绿依，我也要杀了魔尊。”
　　剑星心神既宁，剑上劲道立时大增。无痕剑法便如浩浩秋水一般，绵绵攻上。
　　绿依虽然受伤，但只是外伤，筋骨并无大碍。此刻见剑星已然全神攻击，手中玉笛并不稍停，疾攻而上。
　　剑星与绿依并不分开，两人并肩向前，直面魔尊，你攻我守，我攻你守，配合的天衣无缝。此时两人心意既通，全然无畏，心中了无挂碍，声威立时大盛。
　　无极见无情剑法并不凑效，急急换招，或掌，或拳，或抓，或踢，手脚并用，虎虎生威。
　　剑星抱元守一，越战越勇，渐渐进入佳境，内心一片浩然。剑星既爱绿依，进而爱及这满山生灵，既爱满山生灵，则天地万物，无不可爱。如此一来，这秋水无痕剑法立时剑意盎然，正气凌然，这却是在魔宫之时从未有过的情形。刚才三人大战之时，剑星心存争胜之心，为的是三人合力斩妖除魔。心中既有杀气，博爱之意便损，故而秋水剑法之威力，并未全盛。
　　无极见剑星陡然间换了个人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颇具威严。自己的拳劲掌力虽然威猛，但与剑星潇洒浩然的剑招相比，却不免生硬。再加上与剑星并肩作战的，是一位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绿衣仙子。无极心中不由得自惭形秽。心既生惭，气势立弱。如此一来，场上形势立变。剑星与绿依虽只两人，却并不比适才三人联手之时稍弱，反而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魔教四大护法与众弟子看的目瞪口呆，不明所以。他们一心以为教主独战三大高手尚且取胜，如今只剩了剑星与绿依两个，自然是手到擒来。哪知却是这般费力，看情形竟是处于下风。一个个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这一仗直战至夜幕四垂，月上柳梢。无极适应了剑星与绿依的双人联攻，气势这才慢慢涨了上来。夜渐入深，阴暗之气益重，无极邪气益甚，招式也更加凌厉老辣。
　　三人堪堪战至午夜子时，无极厉声长啸，身形飘忽，形如鬼魅。突然欺身上前，双掌迅异无比，直击向绿依胸前。剑星大吃一惊。此时剑星若是果断出手，必能将无极一剑枭首。然而在无极枭首之前，绿依势必先要重伤而死。剑星不及细想，已闪身扑上，拦在绿依身前。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无极双掌正印在剑星胸口。剑星与绿依两人都被震了出去。剑星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无极哈哈哈哈，仰天长笑，自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众魔教弟子齐颂教主功德无量，法力无边。
　　就在无极仰天长笑之际，绿依早已抱起剑星，展开身形，迅捷异常地向西北方驰去。。
　　早有魔教弟子叫道：“教主，他们跑了！”有人便要去追。
　　无极挥手止住魔众，说道：“罢了！那小子已受重伤，只怕命不久矣。只剩了那一个小妖女，还能成什么事？如今子时已到，正是取神斧之时，咱们这就上山取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