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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抱我——”
尽管安建国小心又小心掀开被子滑进床榻，生怕吵醒熟睡中的人儿。但女人低低呓语一声，极其自然地一翻身，贴靠近熟悉而又温暖的胸膛。
“宝贝，睡吧！”安建国紧紧抱着对方单薄的躯体，在其额头印上温柔的一吻，贪婪地嗅着她沐浴后淡淡的体香。
等对方的呼吸声再度变得均匀，毫无睡意的他大瞪着眼望着黑暗中的蚊帐顶，多年前的往事犹如黑白电影，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
1985年，夏。
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抚着隆得跟个小山的肚子一脸委屈眼巴巴地望着他。“就不能等孩子生了再走吗？”
“慧如，”他握住对方纤细的小手苦笑。“我也不想走，可县里催得紧。这次行动顺利的话就能评上先进，或许我就能调回市里，咱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由于心脏不好再加上妊娠反应厉害，医生说极有可能引发先兆性子痫，因此妻子在怀孕期间很辛苦，一张脸变得只有巴掌大小，与肚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万一又是个女孩，你爸妈他们只怕又要——”女人紧攥住他的手。
他笑了，伸手将对方额头的一缕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最好是女儿，儿子有什么好？长大了调皮捣蛋尽惹人生气。”
“那你要早点回来，爸妈他们还要照顾乔乔，这家里医院来回跑我怕他们吃不消。”女人也笑了，切切叮嘱。
“好，我保证。”他宣誓般举起右手。
“安主任，虽说预产期快要到了，但目前还没有阵痛迹象，你快去快回，说不定能赶上孩子出生呢。”
正说着话，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瞅着夫妻俩抿嘴直笑，看样子在门外已经听了一会儿。
“乖，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他低下头在妻子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就这样，他返回县城带着工作队马不停蹄赶赴各个乡镇开宣传大会，挨家挨户讲解计划生育法为什么是基本国策。
除了这些，他还身先士卒，亲自拎着石灰桶光着臂膀去刷写计划生育标语。
短短几天，从未到第一线的他深刻感受到了人们对这项国策的抵触情绪。
他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看到那些夫妻东躲西藏生了孩子却交不出罚款，被牵走猪牛甚至被扒了房。更有甚者连孩子也会被抱走而哭天抢地，作为父亲的他，心同样在揪痛。
可是，他只是国策的基层执行者，爱莫能助。
虽然还没接到市里来的电话，扳着指头算算已经到了预产期，担心着正在医院待产的妻子，他心急如焚，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赶回去陪在对方身边。
害怕接不到市里来的电话，他每到一个乡镇第一件事就是把乡办公主任电话告诉医院主治大夫，同时还把省城医院姐姐的电话也告诉了对方，以防万一。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迎来了最后一个偏远乡镇的宣传大员。等这里一结束，他就能立即返回市里。
而就在这一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彼时大会在当地一个学校的操场上举行，身为主任的他正在台上讲话，突然有工作人员一路飞奔朝他冲过来：“安主任，市里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