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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江潮狂浪生 / 第五章 无我家

第五章 无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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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林镇上空的天际一片灰蒙蒙的,一轮月牙也即将坠落在山的那边。朱家宅子里,梁七早早地下了床,夹袄、棉裤、发黄的牛皮靴子依旧像昨晚那样“包裹”在身上。倚在一侧门柱边上,呆呆的望着对面无人居住的厢房。
  半晌,梁七将目光移开走进了厨房。堆积如山的碗具早已被清理干净,一如往常的井然有序的收置在碗柜里。梁七努努嘴低下头,轻笑一声,很是不痛快。
  出了朱家宅子,少年痴痴地望着夜色里的上林镇,他看了好多次、也从未看够,但这夜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不单单只是那位爱笑的、丰腴的小胖姑娘,他默默的想着。
  水井旁的扁担仍立在原地,食禄街街尾二层小筑的大红灯笼依旧是被主人添多了灯油,乡民们的家犬似是嗅着了熟悉的味道待在各自的犬舍里、偶有哈欠声响起。于莫干山下的一处高地上,梁七远眺着这座熟悉的上林镇,便越发的想去那座山上,那泡子泉水里痛快痛快。
  莫干山山上,那池子温泉水被人荡起阵阵涟漪。本应在下林的体有残缺的老乞丐用水擦拭掉脸上的泥子,瞧着水里的人呐,老人心里略有酸楚,不多却也不少。热倘若说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老乞丐却是万万认不得的,老爷子他从来都信这个的。将灰白干枯的散发清理干净后轻轻挽起,插上了一根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骨钗,背靠着一棵高大的松木上,透过繁琐层层叠加在一起试图遮挡住月光的松枝望向天际,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也许回味着潇洒从容的前半生,也许是思考着寥寥无几的后半生。
  片刻,老乞丐迅速的环视了下四周,最后定睛地盯着一处浓密的矮小灌木林,紧盯着藏匿在灌木林里的一对对眸子。
  匍匐在灌木林里名为纳兰淳武的青年略显不安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沾染着血水混着唾液一同咽了下去。向下压了压斗笠,打了个手势,命令身后的三十多位同伴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身旁的秃头汉子不解的拍了拍纳兰淳武的肩膀,不解的看着他。
  纳兰淳武对着身旁的人摇了摇头,慢慢拨开遮挡住自己身影的杂树枝叶,直起身子慢慢的走了出去,就那么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老人的面前。
  靠在松木上的老乞丐瞧了瞧纳兰淳武腰侧的下狭长战刀,发出一丝冷哼,或而不屑或而怀念。
  纳兰淳武握住刀柄用力向下压了压,片刻放开了手拜了个大礼,仿若视死如归的自嘲问道:“暮先生?可还好?”弹升回原处的战刀伴着风雪摇摇晃晃。
  老乞丐着看着端庄而立、留有此问的人,接连笑出声来,仅有的一臂不停拍打着地上的松枝。良响,老乞丐收回了笑声,抖了抖一袭断袖,静静看着身前的人。
  “与我无关。”老乞丐闭着眼冷冷自答道。
  纳兰淳武轻微的皱了下眉便一瞬即逝,再一次的拜了个大礼,如释重负的转身正要退回灌木林里,猛然间握住战刀眯着眼望向那处曲径通幽的上山小路。
  纳兰淳武口中的暮先生睁起眼瞧着还站在不远处的持刀男子轻笑道:“你是要陪老夫在这聊聊天,还是在存心的看老头子的笑话?”
  纳兰淳武再一次的拜了个大礼,快速且无声的退回到灌木林里,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那位秃头汉子略显迟疑的问道:“他是?”
  纳兰淳武平息下胸中的一口浊气沉声道:“刀正暮寒山,早年作持刀童子的时候与爷爷来往商秦有幸见到,可以确定。只是不知道……”
  唤名耶律项的秃顶汉子看向不远处的暮寒山,眼中一抹血色转瞬即逝,朝着纳兰淳武做了简单的做了个手势,后者自是知道他的意思。
  纳兰淳武冷哼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是他!你若是在法明寺看那些狗屁经书看傻了那还是早点下山算了!省得给你我一家丢脸!”
  北燕圣地是天山,天山有三寺,法明、圣佑、梵林。
  耶律项不屑的撇了撇嘴,稍显不在意的看着暮寒山朝纳兰淳武嬉笑道:“哼!我还是不是看出你内息乱了七七八八,怕你弟兄们丢了脸,才懒得跟你胡扯!更何况你丢脸倒是没什么,我就怕丢掉到了老爷子眼里,引他不快,到时候我不就少了一个为我偷酒喝的好兄弟!你说是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的有办法……这禹磬就是个屁!耶律项眯着眼心内腹议道。
  纳兰淳武轻拍了拍耶律项的肩膀,想那么做的不全是你一人呐!可那老匹夫不杀了你我就已是天大的幸运了,难道我们还要在奢求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
  事在人为话是不错,可有些事却不在此列。这并不是说办不到,而是说少了很多的准备,至于少了多少,那就要看你要办多大的事了。就好比这次,我北燕到底是做了多少的准备,连纳兰淳武这位皇子都是说不清的,他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这件事万万没有失败的可能,是的!没有失败的可能!他想到。
  “时间不多了,各位这次麻烦了!”纳兰淳安对附近的一众人等抱拳道,周遭一干人等点了点头,放下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个手势他们也看到了,但他们只会装作没看到、没听到,就像纳兰淳武想的,他不杀掉我们,那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纳兰淳武打了个手势,示意避过暮寒山绕路下山。
  众人按着指示沿着另一条小径无声的前进着,纳兰淳武看了看还待在自己身旁紧盯着暮寒山的耶律项问道:“怎么了?”
  耶律项指着上山而来的梁七道:“他?”
  纳兰淳武看着耶律项摇了摇头,又示意道抓紧时间下山。
  耶律项点了点头,背过身子,又转头看了看了那道人影,用拇指不断摸索着食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间人,人人皆有气运又称权重。观气望运之法世间所传不多,但恰好天山法明寺有那么一孤本,且在此道是最为出名的,从法明寺下山而来的耶律项自然是会的。
  树下的老乞丐叫暮寒山,那个少年呢?
  耶律项示意纳兰淳武先行一步,纳兰淳武皱了皱眉,又坐到耶律项身旁。
  耶律项摆正身子,双手合计摆了三个佛门大手印后双眼望着梁七,瞳色不断缩小变成金黄色,眼白则似是被一摊墨水铺盖上。半息后耶律项将双手合十,瞳色眼白依次变回原样,朝着纳兰淳武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向山下走去。临走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怀内跌落一个赤金火琉璃的小瓷瓶,一直碧晶赤色小蝎子从瓶口爬出不知跑向了何地。
  自山下而来头戴虎头帽子的少年走到温泉的一边,脱下了靴子,一双赤脚不断地滑动着无波的水面,浑然不觉尚有外人。
  良久。
  少年自言自语道:“外地的习俗我识得,与禹磬这面很是相似,年末也都有一个叫余猪的说法。余猪,余猪、预祝来年康泰,人畜兴旺,家和事事祥顺……我是不是不该……”
  “好端端的小伙子怎么就疯了呢。”暮寒山瞧着双手撑在地上支起身子、自言自语的少年不解道。
  梁七撇过头看了一眼暮寒山身上的牛皮袍子,拧着眉:“就不该理会你。”稍有停顿又道“送出去的东西可就没了在要回来的理由。”
  “怎么?患了失心疯?”看着愁眉不展的少年暮寒山问道。
  “该如何操刀?”
  暮寒山一挑眉,看了一眼仍有此问的梁七沉声道:“若是早些年,一刀砍杀了便是。现如今,就只想割筋剔骨。”
  “教我。”
  “凭什么?”
  “我有三把刀,杀猪,割筋,剔骨。”
  暮寒山闻言哈哈大笑着,响音似是洞穿了天地,他却是好多年没有这般的开怀大笑过了,接连说了三声好又道:“这个理由很是充分,但少了点东西。”
  少了点东西?少年低着头默默的想着,也不只是想那个姑娘还是想着那味缺掉的东西,于少年而言差别不是很大。
  不明所以的暮寒山看着低下头的梁七,身体轻震,自牛皮袍子上划落下一小块牛皮,从不远处用手拘起一根燃烧干净的木枝,在断落的牛皮上开始作画起来。
  少许,暮寒山拿起牛皮对着背向自己的梁七说道:“你若是活着接下了,我便传你。”
  梁七抽起在水中的赤足,正起身子目无感情的看了一眼暮寒山,又看了一眼暮寒山手中的牛皮。
  牛皮上浮盖着一团酬如凝水的气云,他看到了;牛皮袍子被裁掉了一角,他也看到了。
  梁七双手狠狠地捏住了一角,用力的向后拉扯着。
  一股撕扯绞动之力顺着牛皮爬上了少年尚未康复双臂之上,层层血水自筋骨里向外渗透起来,不断地跌落在地,血色梅花点点盛开。
  半息未到,少年便被那股气云紧紧地附着着。
  嘭!双膝跪地、狠狠地在地上砸出两到等深的坑洞,数道血水顺着七窍汇聚成一道道小河,双臂筋骨似是血肉分离,白骨清晰可见。
  背靠松木的暮寒山看着跪倒在地与自己等高、双手依旧为松开的少年郎冷冷道:“你会死,这不是什么玩笑话。”
  始终在看着牛皮的少年抬起引有血水的眸子望着暮寒山嘴皮微动,并未发出声响。
  “好。”
  暮寒山气笑道:“好?好个屁。”然后松开拽着牛皮的一角的手。
  少了拉扯,牛皮顺着少年郎的手臂一同坠地,尚在直起的上身瘫倒在地,少年郎的头顺势得磕在了那块牛皮上。
  戴在头上的虎头帽子被甩到暮寒山身前,暮寒山轻轻捡起用手握了握,不知所云的说了句:“多大的人了,还带这个帽子。”
  某课松树的夹缝里,一只碧晶赤色小蝎似是被股伟力碾的粉碎。山脚下某处宅院里,耶律项将面前人一掌拍飞,咽下涌入喉咙的心头血,望着莫干山的方向,自入寺门便从未破过嗔戒的他极为认真的说道:“老不死的!干!”
  轻浮在水面正中的梁七许久才醒了过了,身上的伤难以相信的好了七七八八,微微的眨了眨了眼,便被暮寒山拘到了身前,瘫躺在雪地上,至于那虎头帽子则被暮寒山扔在了梁七胸前。梁七忍着痛双手环抱于胸,紧紧地捂着虎头帽子。
  暮寒山又看了看手里的绘写着刀斩后三式的牛皮,又看了看梁七沉声道:“皮子上的外功叫刀斩,三式九招,你只有十八息的时间,记下来就记下来,记不下来便记不下来,至于你打算怎么处置你记下来的那也是你的问题,总之你跟我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话了,暮寒山拘起牛皮子,将它摊放在少年眼前,皮下的少年聚精会神的看着。
  十八息后。
  “记下了多少?”暮寒山望着天无味的问道。
  “与你有半点干系?”瘫倘在地上的少年冷冷的回应道。
  “哈哈哈,哈哈哈……”自离了那处牢笼便未曾欢笑的暮寒山又笑了起来,难不成是数年的积压都放在了今日?
  “没关,没关,倘使无事,便下山吧。”暮寒山看着山的一侧即将高高挂起的新日缓缓说道。
  梁七直起身子,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敢问前辈是?”
  “老瞎子。”暮寒山想也没想的应道。
  ……
  上林镇里本应迎着旭阳高鸣的山鸡许是睡过了头,少年偏着头想到。食禄街街尾二层小筑本应高高挂起的几串大红灯笼不知被寒风吹到了哪里,尚在思考要不要告诉给屋主的少年心内有了答案,轻叩一声变推开了房门,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二楼一侧的窗子打开着,少年探着头望了望,想来屋主去寻那几串大红灯笼,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那个吴淼在巡街,少年想着应该是他。水井旁的扁担依旧立在原地,有趣的寒风呐!
  也不知明目草还有多少,早知道下山前再去摘些下来好了,少年沿着小巷推开了徐奶奶家的屋门,箱柜里的明目草还有一株半,徐奶奶侧着身子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小憩着,少年轻着手脚替老人将棉被调了调位置,心满意足的离开徐家宅子。
  可谓鸟不拉屎的朱家宅子那面,正门四敞大开着,少年心内想到要不要将昨夜那个消息告诉给朱老三,想了想还是先不要告诉了。等自己练到大乘之时再好好的吓一吓朱老三,然后或者有可能问问他,秀秀在哪。
  进了正门,老黄瘫倘在马栏里,终于是死了吗?一定要好生安葬了,万万不可入了五脏庙。
  厨房那面传来了一阵声响,少年听得出来是朱老三的,也不知道他支支吾吾的在说什么,于是静悄悄的走了过去。却见,厨房的一侧墙壁、地板沾染着大片赤红,朱老三靠在火炉旁,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絮慈什么你好美。
  少年慢慢弯下身子,慢慢的跪了下来,慢慢的帮朱老三闭上了眼睛。
  赤红的璨阳高挂悬起,将余晖散落在上林的各处,哪怕是那阴影里。
  ……。
  莫干山山顶,披着牛皮袍子的暮寒山单足立在山巅面朝北燕,一手负于后背,自北燕高地席卷而来的彻骨凛风吹得断袖阵阵作响。这位老人回首望了望身后的上林、禹磬、云鹤山、那个名为商秦的国家后,只身朝着莫干天堑一跃而下。
  瑟瑟凛风中,他似是说道:“朔风寒雪连三月,天涯漂泊无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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