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死之间见分晓

　　“小白脸，欺负人家残废还拿兵器，要脸不要？”底下不知何人说话，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嘘声。颜学仙犹豫片刻，正要弃剑不用，大摆锤指了指颜学仙，对台下众人道:“锤爆这种瓜娃儿，老子一只手都嫌多，给他用剑也无妨。”
　　底下看客说到底，内心还是偏袒着同来欢乐谷避仇的大摆锤多一些，一些个粗鄙汉子见大摆锤此言说的豪气，甚是对自己胃口，纷纷鼓掌叫好。
　　突然，大摆锤数步踏出，身形飘忽不定，片刻便到了颜学仙面前，他一拳递出，直袭对方脑门。颜学仙是见过这人的卑鄙，从一见面起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颜学仙不避不挡，右手握剑，“锵”的一声，只见寒光一闪，长剑于刹那间出鞘，这架势摆明了要跟大摆锤一拳换一剑。
　　大摆锤只得收敛拳势，他脚步偏转，与毫厘之距躲过剑锋，人似陀螺般滴溜溜一转来到对手侧后方，独臂握拳狠捶在颜学仙背心。
　　颜学仙给这诡异的身法打了个措手不及，朝前趔趄了几步，一口真气差点给打了个七零八落。要不是南山内功有号称“不动如山”的强大韧性，这一捶便已分出胜负，颜学仙不等气息平稳，一剑置于腰间处向后方横扫而出，与危难之际悍然反击！
　　南山剑术——横扫千军。
　　在不远处观战的木翼飞龙眼皮一跳，犹记得南山老人那一剑的威猛。大巧若拙，简简单单的一剑横扫在南山派弟子日夜勤练之下亦是变得威力无穷。
　　正追敌而上的大摆锤心里一惊，“风之痕”武功催运至极致，却没得“平心静气，随风而动”的精髓要领，腹部还是给划出一条不深的口子来。
　　大摆锤此时功力明明远高于对手，却打的有来有往，不由得心中焦急，怕是自己独臂吃亏，功力再高，战力也不及手持长剑的颜学仙。
　　这一犹豫，心气就坠下了，心气一坠，哪还有几分战意。
　　颜学仙虽功力不及大摆锤，却抱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视死如归的心态，与南山派武学精神完美契合，十成战力楞是给他拔高到十二成。双方这一加一减下打十几个回合，竟然是颜学仙剑出如虹，稳占上风。
　　可见江湖厮杀，尤其是不分输赢分生死的时候，不一定你内力比我高、招数比我巧就一定能赢。说到底还是人与人斗，没有绝对一说。
　　大摆锤身负数处剑伤，虽找着机会也给了颜学仙几拳，可无伤根本。大摆锤本是有压箱底本事的，当初在客栈内一举击杀五名飞花门弟子的那门拳法正是《巨灵拳谱》所载最强杀招“擎雷托电式”。可惜“擎雷托电式”需要拳掌相撞，方可使出，如今大摆锤只剩一臂，这式杀招自然也成了一个笑话。
　　“给我斩！”颜学仙越战越勇，数招铺垫之后又出绝技，只见他纵身跃起，长剑高举，携周身力道当头劈下！
　　南山剑术——剑分山岳。
　　被前面几招逼到铁栅栏边的大摆锤避无可避，单手抓住身后铁栅栏，全身内力聚集与手臂之上，低吼一声将其硬拔下来！他以铁栅栏做盾往身前一挡，只听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铁栅栏给立分两段，大摆锤亦给这庞大力道劈下恩怨台。
　　底下观战之人纷纷避让，皆没想到两人交手动静会如此之大。
　　颜学仙战至酣畅，大喝一身，亦是提剑跳下恩怨台，混乱人群中大摆锤从怀中掏出一柄小金锤，抓准时机狠狠掷向身在半空的颜学仙。
　　颜学仙心知不妙，挥剑去挡，却挡不住这倾注了大摆锤深厚内力的一锤，给正中胸膛，眼前一黑吐血倒地。
　　……
　　谷外焦急等待战果的南山派三人与飞花门众人终于等到面具人的到来，却没有见着颜学仙，众人皆有不好预感，南山派一人急忙问道:“颜学仙呢！？他为何没有一起回来！”
　　面具人撂下简单一句话转身便走。“颜学仙败，生死未知。”南山派三人想拦住他问个明白，面具人身形一晃便突出拦截，悠然离去。余青云没有选择出手，抓住一个传话之人没有多少意义，可那面具人刚才的身法分明与自己老友也就是《风之痕》原主人的身法极为相似，这就挺耐人寻味了。
　　余青云安慰道:“刚才那面具人说颜少侠只是败了，如今可能还活着，只要活着我们便有希望将他救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欢乐谷虽势大却也不能只手摭天，我们去找援手，而且援手就在这庚金之地。”
　　余半山听到这，恍然道:“金刚寺！”
　　金刚寺屹立庚金属西之地有千年岁月，超然物外。世间曾有三大江湖势力人人皆知——庚金属西之地金刚寺；癸水属北之地神水宫；以及覆灭近百年的剑宗。如今神水宫已经很少参与江湖事宜，金刚寺俨然有了天下正道之首的架势。
　　众人突然又有了希望，短暂商讨后决定即刻动身，前往金刚寺寻求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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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乐谷环采楼二楼，大摆锤三兄妹大摆庆功宴，木翼飞龙端起酒杯笑道:“恭贺大哥一战成名，如今这欢乐谷内都知道有大哥这号猛人存在。”
　　大摆锤也拿起酒杯，陪着木翼飞龙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这些个名门正派就喜欢‘打了小的来老的’真当老子好欺负不是？那姓颜的小子先不急着杀，我要斩断他四肢，挖掉他两只眼珠子，要让南山派首席弟子从此在武林中成为一个笑话！”
　　颜学仙此时正给囚禁在财神客栈大摆锤所居的房间中，手脚都给铁链锁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孩子没有被带去参加庆功宴，他灵敏的鼻子嗅出血腥味，顺着味道来到大摆锤房门前，房门是锁上的，孩子敲了敲门，见没回应，心中的好奇与来自本能的不安，促使着他去一探究竟。
　　孩子抓住门上的黑铁大锁，用力的扯了扯，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忽然一股暖意自孩子胸口传至手指，他下意识的扯了下铁锁，只听一阵木头碎裂之声，铁锁虽还完好，却已从门上给扯了下来。
　　小孩砸了砸舌头，稍一思索便了然，估计这就是和尚留给自己的内力了。想到那位高高瘦瘦的和尚孩子又开始有些悲伤，不过刚才那种暖意像极了和尚给自己的感觉，想到这也算和尚生命延续的一部分，孩子便没那么伤心了。
　　推门而入，一个倒在地上的可怜人映入眼帘，看着那熟悉的锁链加身，孩子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蹑手蹑脚的靠近那人，发现他是昏迷着的，孩子便摇了摇对方，还没有醒，他只好加重力道。
　　“啊！”伴随着一声痛呼，颜学仙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起身，却给锁链绊住加上身子无力，又重重摔回地面，这一下疼的他连叫的力气都没了，颤抖着微微呻吟。
　　孩子给吓到了，退了好几步，此时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为什么给锁在这儿？”颜学仙稍稍缓过来些，打量了一下自身处境，知道自己是输了，却不知那大摆锤为何不杀自己，颜学仙不去想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先脱困才行。
　　“我叫颜学仙……”颜学仙略微组织了下语言，尽量长话短说将自己南山派与大摆锤；飞花门与他的两名同伙之间的过节都大致说给了孩子听。虽然眼前这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颜学仙也不觉得是可以糊弄的对象，这番看似浪费时间的认真述说却获得了孩子的初步信任。
　　孩子试着打开锁链，那股暖意却迟迟不从胸口出来，只得作罢。颜学仙也无计可施，长吁短叹，让孩子速速离去，说大摆锤三人带着他定是有所图谋，欢乐谷不是他久待之地。
　　孩子问他有没有在大雪山见着一位神奇的和尚。颜学仙摇头道:“和尚不曾见过，不过我师弟却有个挺神奇的发现，他在雪里居然挖出一具体型大如猛虎的白狼尸体……”
　　小孩喊到:“那是大狼！”颜学仙有些奇怪小孩的反应，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们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它嘴里有半截断臂，应该便是大摆锤断掉的那只。”
　　小孩红着眼，嘴里恶狠狠的不断念叨着“大摆锤”三个字。他突然一拳砸到自己脑门上，不知对谁喊道:“快出来！出来杀人！”并无动静。颜学仙看的心里一咯噔，这小孩难道是个小疯子？那自己更是脱困无望了。
　　孩子想唤出“疯病”，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杀掉一个人，他却知道发病时的自己可以做到，现在没有得到回应，他急得团团转，小孩问颜学仙:“我要杀了大摆锤，怎么做？！”颜学仙苦笑道:“大摆锤武功高强，你杀不了他的。”小孩犹不罢休，撂下一句“今天杀不了他，总有一天能杀。”就气势汹汹的出门了，也不知去往何处。颜学仙摇了摇头，刚才一番对话已经让他气喘吁吁，当下也没力气大喊大叫，开始默默运功疗伤，以期能恢复些许。
　　小孩没任何阻碍的离开客栈，走着走着却发现有个店里伙计正悄悄跟着。他如今身怀内力，虽运转不畅，听力与视力却在悄然提高，小孩发现了跟踪者也不去管他，在大街上逛着，却什么店铺也不进去，只是在门口扫了一眼就走，渐渐离客栈远了，到了一处热闹的地方，忽然孩子撒开腿就跑，那名受掌柜之命跟着小孩的店伙计一懵，再想去追已经没了那孩子的踪影。
　　甩开店小二，小孩又逛过几个街道，都没有停步，直到来到一处菜市场他才眼睛一亮，奔着一处卖肉摊位而去。
　　……
　　江湖上那些白衣纵马的侠客也好，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也罢，说到底都还是人，都要吃饭睡觉，那些每天刀尖舔血的武林中人当然不会去自己做淘米、洗菜这些杂碎事，要不然习武作甚？还不如在家当个庄稼汉。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绝对离不开这群普通老百姓。
　　朱大温便是这群普通百姓之一，他父亲也是，爷爷更是。
　　江湖上有那武学世家，朱大温一家则是猪肉世家。年仅九岁的朱大温跟随父亲来到欢乐谷，每天学习剔骨、剁肉、称斤、讲价这一系列必备本领。朱大温学的很快，现在剔肉剁骨都有在做了，称斤讲价这一环节却因为朱大温不爱说话，并没有让他来做。
　　朱大温只用每天闷着头用刀具和猪肉打交道就行，他也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便也自得其乐。
　　今天的朱大温却乐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的杀猪刀不见了，九岁便很沉稳的朱大温这下难得有了些慌张，他四处寻找，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形正背对着自己离去，手里提着的正是自己的杀猪刀！
　　他就要去追，却给父亲一把扯住衣领要他回去干活别乱跑，急得朱大温哇哇乱叫，半天说不出句整话，再看过去，已经没了那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