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岚雅

　　“岚雅，我们走咯。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母亲在外屋轻声催促着。“走吧，再晚就没位置了。”父亲看了看小屋方向，房间的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不由叹了口气，就算自己有着扛山搬河的能力，面对生气的女儿他还是无可奈何。
　　母亲细细的手指戳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还不是你惹的祸，大清早就把雅儿的花瓶弄碎了，还好花没事，不然你休想闺女再理你。”始作俑者望着角落里散落的碎片，外加一颗这会儿被迫在水杯里安家的小花，扣了扣大脑袋嘿嘿的傻笑着。“这不是说好了出去给雅儿买新的吗。”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小屋的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慢慢探出飞快看了看两边又忙的缩了回去，等待了片刻又探出头观察了一下确认家中没人后急忙走到窗前，看着母亲捶打着父亲的后背越走越远，小岚雅冲着父亲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活该！讨厌鬼！马大哈！略略略……”
　　发泄完心中最后的一丝不满，岚雅回头看着水杯里歪歪斜斜的小花想起刚才父亲手忙脚乱的样子又觉一阵好笑。粗心大意的父亲总是打碎她的东西，这不是因为父亲不爱她，恰恰是太爱这个女儿了，家中本就不算宽敞的屋子腾出了不少位置安放岚雅和妈妈从外面带回来的各种美丽小花与不知名的小草，每当有新的花草搬家回来父亲就会被母女排除在外不准插手，怕他笨手笨脚帮倒忙。不过每回买新花瓶的时候父亲是一定要陪伴的，“毕竟爸爸你是一个大力士呀，大力士就应该帮忙把这些美丽的花瓶搬回家呀。”母亲的称赞就是父亲的原动力，岚雅回想着每次父亲背着硕大的包裹那满头的大汗不禁又心疼起来。
　　收拾完家中将地上花瓶的碎片一并清扫干净，看看天色已过中午的岚雅提起家中的酒壶出门，虽然打碎了自己的花瓶不过今天出门肯定会被母亲呼来喝去的累上一整个上午，还是给他打点酒犒劳犒劳吧。刚走出家门没多远的岚雅突然觉得路上的行人躁动了起来，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往屋子里跑去，远处城门方向烟雾升腾，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奔而来。
　　“岚雅！快过来！”忽然出现的喊声充斥着焦急和恐惧，岚雅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母亲一手牵着满脸鲜血的父亲一边焦急的向自己挥舞着手臂，仔细分辨发现父亲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被利刃切割开的皮肉往外翻着，岚雅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和母亲一起将父亲扶回了家中。
　　一进家门母亲立刻挑选出几株花瓶中的花草混合在一起放入口中嚼碎敷在父亲脸上，岚雅跑进小屋找了件干净衣服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使劲将衣服撕扯成布条递给母亲，母亲接过布条微微愣了愣就用布条给父亲包扎了起来。将父亲的伤势处理完毕母亲回过头摸着女儿的脑袋轻轻安抚着：“没事的，不要怕。就是野兽提前出来了，城防军一会就能将它们灭杀掉。”稳定了女儿情绪，母亲起身打了盆清水拿起毛巾轻轻擦拭起丈夫脸上的血迹和灰尘，看着女儿撕扯开的布条母亲心中百感交集。
　　门外野兽咆哮的声音逐渐减小，城防军相互配合的喊叫声告诉着人们事态已经得到控制，这场骚乱正在逐渐被平息。终于在快要天黑的时刻最后一只野兽被合力绞杀，城防军清点着死者与被破坏的房屋，圣教修士们忙着和医师一起包扎救治伤员，军队后勤人员忙着修补被野兽撞毁的城门，能动的人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今夜过后注定有些人看不到明天神柱的光芒。
　　“快！快点！天黑之前必须处理干净，不然就麻烦了！”一名队长模样的男子一边奔走于各个街道一边高声命令着，主神柱的光芒快要完全暗淡下去了，夜晚来临野兽会大规模出动，要是整个城池都弥漫着血腥味的话这里无疑会是最吸引野兽的地方。队长跑到位于城门附近的城防军大营发现除了少数值班站岗的人其他房间均是空无一人，“人呢？一个人都没有？晚上哪些人轮防？”队长双眼通红，城防部队没人了晚上野兽进攻就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随意杀戮。“报告！城防军今夜轮值人员帮忙清理野兽去了，今夜修整的人员也出去帮忙抢修城门，搭建临时防御工事了。”站岗的士兵大声的报告着城防军的去向，生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位队长问候家中长辈。“去广场敲响集合钟，让所有能战斗的人拿上武器今晚帮忙守城！”沉思片刻队长下达新的命令后转身走出大营奔向城中受难最严重的地段帮忙去了。
　　岚雅端着一盆血水往后院走去，地上提前挖出的土坑里散落着父亲伤口上替换下来的布条和草药，圣殿修士和医师刚才来过家里，为父亲释放了治疗法术也给伤口细心清洗缝合包扎，临走时一再叮嘱母亲和自己一定要将更换下的布条深埋起来。姑娘细细将土坑掩埋填平刚要回身进屋就听到城中广场集合用的铜钟被人敲响，“当当当……当当当……”特殊的节奏代表着事态严重需要携带武器前往，岚雅进屋发现母亲和父亲翻出家中许久没用的弯刀与小盾也没多说什么就上前帮助大人们穿戴起来。
　　“晚上不要出去，记得多带些吃的到地下室去，我们没回来就不要出来。如果我们一直没回来……”父亲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交代自己万一没有回来怎么办哽咽在当场，“如果我们一直没回来你就等外面彻底安静了再出来，然后去你外公或者婶婶家，他们离得近。”母亲微笑着抚摸着岚雅的脑袋，岚雅努力瞪大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看着父母轻声问着：“能答应我一定回来吗？”母亲看着岚雅通红的眼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好！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当夜，最后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各种发光的植物和小虫苏醒了过来，摇曳着各色光芒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破损的城门外用粗壮的木桩修建的临时围墙矗立着，围墙后面燃烧着熊熊篝火，篝火旁几名拿着自己祖传武器的年轻人睁大双眼看着远方，努力分辨着目力所及的一切。“嗖！”一只绑着火把的铁箭划破黑暗向着远方飞去，随着硬弓赋予它的力量逐渐减小带着不甘落向地面，插入地面的一瞬间借助火光地面上的年轻人看清弓矢落地处四散逃离的野兽。“郊狼！狼群！”
　　出现了，虽然全城的人都在出手协助，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野兽尸体，不过还是没有完全遮盖住血腥味，腥臊的气味引来了最为棘手的东西。成群的郊狼如黑色的地毯从远处滚滚袭来，娇小的体型灵活无比，锋利的牙齿能轻易刺穿兽皮缝制的护甲，良好的协作能力让它们在面对大型动物或者数量差不多的其他动物也能轻松绞杀。
　　“点火！”城墙上一声令下，数枝火箭从城墙上射入早已放置在最外围的柴草堆里，浇过灯油的柴草被迅速引燃，冲天的火光暂时阻拦了郊狼的步伐，为城门外身着轻甲的人员撤回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城防军战士身穿精铁打造的重甲堵住了城门，柴草快速燃烧着，留给防守方的时间非常有限，撤回的年轻人换上了由粗木棍削尖做成的应急长矛守在城防军身后，不少人因为紧张手中长矛不时磕在前方城防军身上，“嘿嘿，兄弟别紧张好吗，你弄得我也好紧张。只要瞄准了不扎到人，其他的随便你捅。”身后的青年听到对方的安慰手中的长矛稳定了几分，“大哥，我们能守住吧。”“放心没问题。吉萨部落还没被野兽打败过呢。”“哈哈哈哈……”
　　火光退去，几只大胆的郊狼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绿莹莹的眼睛凶光毕露直奔城门而来，“嗖！”一直举弓的神射手和猎户等善用弓箭的人们开始发挥作用，一只只利箭将郊狼阻拦在行进的路上。燃烧的柴草终于完全熄灭了，大量的郊狼一拥而上，弓箭手们压力顿时大了起来，搭弓射箭的速度远远没有郊狼的速度快，眼看越来越多的野兽冲了过来。“准备！”城门口的战士们放弃了盾牌换上了更好对付郊狼的短剑拉开了架势与冲上前的野兽们战在了一团。
　　一夜的厮杀，用尽了各种方法，终于剿灭了成群野兽的袭击，就在众人为鏖战一夜守住城池而欢呼的时候，数百盗匪骑着快马一头扎进了早已疲惫不堪的人群中大肆屠杀，吉萨部落没被野兽打败，却被比野兽还凶狠的百倍的盗匪暗算了。
　　暗门外喊杀声一片，岚雅蜷缩在地下室最黑暗的地方不敢发出声响，顺着头顶上暗门缝隙中射入的光线忽明忽暗，脚步声、打砸声、老人的哀求、孩童的哭闹响做一团。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重归寂静，静的能听到血液涌入四肢百骸的声音。父母没来找自己，他们说了要来找自己的，“骗子，爸爸妈妈是骗子。你们说好了要来找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一地。
　　“你说了要来陪我的。”岚雅泪眼婆娑的望向城主府方向，三年前的今天她没了父母，两年前的今天她被卖到了富饶之地，一年前的今天他说要做她的家人，今晚她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