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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静，前方隐隐传来一阵平缓的呼吸声，淡然却浑厚。陆陆殷明白那便是同归小和尚所说的师傅同庆，她抽了抽鼻子，发现空气里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鸡腿味道。果然，这世上所有的倒霉孩子背后都有一个不靠谱的师傅。
“来啦？坐！”
脚前方出现了一方蒲团，陆殷试探了一会便把竹枝放到一边坐了下去，内心顿时平静了许多。陆殷突然突然回想这个庆元是何许人也，在南华寺的时候，同尘老和尚说就是这个庆元受了重伤才需要那蛇胆，还记得他提起这庆元乃是这摩柯院的方丈。陆殷心里一紧，这是正主找我上门来了，既然之则安之，有种杀了我，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莫这么紧张，额也不是那吃人的狮子老虎。”面前的大和尚语气尽量体现的温和。
“大师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受着。”陆殷淡淡说道。
庆元和尚挠了挠脑袋，说道：“和尚额很好说话的，闺女你莫怕，额也只是想问问......”
“问那个妖孽去哪了吧？”陆殷冷笑道：“我不知道。”
庆元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微笑道：“额相信你。”
陆殷愣了愣，继续说道：“我真不知道，出城门之前，她和我说好分两拨走，还告诉我这是怕万一她被抓便不会连累到我。甚至还给送我出城的大婶的孙女下了毒，让那大婶好好送我出去莫打心眼......她的孙女怎么样了。”
庆元和尚道：“听回来的僧人们说，有位女施主找到他们让他们帮忙解毒，想来是痊愈了的。普通人受不了太猛的毒，不然一息都撑不过去，既然不算猛毒，额想额这院子是能处理好的。”
陆殷沉默半倾，站起身来向大和尚拱了拱手，道：“劳烦了。”
“小事小事，先坐下。”
庆元和尚道：“你可知你先前所乘坐的那头驴子身上带有妖气？”
陆殷一怔。
庆元和尚叹道：“现在的和尚们，做事这么浮躁，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就想着立功领赏，哪有一点静坐修禅的素养，一哄全涌了上去，白白放走了后面紧跟的妖孽。”
陆殷自嘲地笑了笑。
庆元和尚的语气变得严肃：“那是妖孽啊，闺女！人行天地间，再怎么说，也不可与这般的邪魔外道搭伙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额想这个道理你是懂得吧。”
陆殷把头低了下去，道：“我哪里知道她是那般绝情绝义，只想着救她一命，好让她承我的情，带我离开这片祸海。谁料到她竟是让我引开兵力，自己逃生，一点活路也没给我留。”
庆元和尚摇了摇头：“与虎谋皮，闺女你可真是......”
陆殷感到脸上发烫。
庆元和尚道：“既然你已经受了教训，我也不好再惩戒你，毕竟你也是受了妖怪的蒙蔽。”
陆殷轻声道：“是”
庆元和尚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你可知我叫你来的原因？”
陆殷疑惑道：“莫不是为了妖怪的事情？”
庆元和尚道：“这是一件，既然你不知她下路，我也明白她出卖了你，你也没有那再帮她隐瞒的理由。”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庆元和尚从身侧掏出一物递了过去，肃声问道：“你这件衣物从何而来！”
陆殷摩挲了一会，讶然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吗？我一直贴身带着的，怎么会在大师那......我明白了，我被他们打了一顿后定是被搜了身。”
庆元和尚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你说，这是你的衣服？”
陆殷一惊，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对，这是我以前穿过的衣服，不过它却是我在一个山洞里捡到的，大师有什么问题吗？”
“山洞？什么山洞？”
“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洞壁上画满了莫名其妙的线条，又冷又潮，往里面走还有种压抑的感觉。”
庆元和尚笑道：“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那上面有线条。”
“那时候我还没瞎。”陆殷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庆元和尚端详着她那张脸，语气已经降了下来：“你知道吗，这样的衣服，我那师弟也有一件。”
陆殷愣在那里。
庆元和尚却叹了口气：“那是在我还是个小沙弥的时候看到的。那时候师傅还活着，师弟也在，摩柯院不叫摩柯院，地盘也没今天这么大，人也没今天这么多。”
“那时候院子也只是个小寺庙，香火也不旺。”庆元拍了拍地砖，笑道，“原址就在这里。”
“我还记得师弟刚到这里的时候，那一日雷雨交加，风起云涌。”庆元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惧意，虽然陆殷看不见，但却能从语气里感受到那片雷雨的天威恐惧。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天气！大片的黑云自西方滚滚而来，数息之间弥漫了整片天空。随之便是雷电，风雨，那雨水真如瀑布一般！但就在那样大的雨里，无数的生灵拼命跑动，漫山遍野的跑，老鼠、兔子、野狗......数不胜数。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山林，我从未知晓这山林间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生物。”
“我和师傅站在寺庙的门口望着山下山上尽数出洞跑动的动物，那时候我还问师傅，为什么有这般奇异之象？师傅说，动物通灵，往往比人类更先一步预兆到灾难的到来，大劫将至。”
“随后，地龙翻身。”
原来是大地震，陆殷想着，当年汶川地震之前，也有无数的生灵躁动不安竞相逃离。听他说的这般征兆，竟比八级地震还要可怖，那将是带来怎样的灾难！
庆元和尚沉默了半响，深深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地龙翻身过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们从县城里回来的时候，发现寺庙门口躺着一个男人，没有呼吸。只是那时候天黑，寺庙也成了一片废墟，我们也累的要死，实在没办法安置他，只好让他与我们露天睡了一夜。随知第二天早上，那男子竟醒了过来，我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他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师傅以为他是逃难出来的山民，还对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抱，既然委身于佛寺之下，不如进门当个和尚。”
庆元突然笑了两声：“我知道师傅的打算，那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年事已高，我又不甚懂事，经了一场大难后，他老人家有所明悟，竟生了再收一徒的打算。更何况庙门重修，光靠他个老头子和额个小屁孩怎么能成事？”
陆殷认认真真听着，适时发问道：“那那个男子是怎么回答的。”
“那男子只是点了点头，于是便成了我的师弟，他虽然长得比我大，但入门比我晚，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兄，只是这一生师兄我一辈子也没有听过。”庆元的脸上淡淡地现出一丝落寞。
“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是个哑巴。”说到这里，庆元和尚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陆殷的双眼。
“哑巴？”陆殷一怔。
庆元和尚沉思了一会，又道：“但也不能这样说，因为他曾经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句话。“
陆殷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个词。
“闭口禅？”
庆元和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曾经问过师傅，师傅说不是师兄不肯说，是不能说，一说必遭祸事，无奈之下才只得去修闭口禅。”
陆殷的心变得沉重起来，问道：“这位大师可有法号。”
庆元和尚道：“师傅曾经想给他起，但起不了，师傅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给他起名字，除了他自己。”
“师弟听完师傅的话后在禅房静坐了三天，出来后便在佛经里指了一个字。”
庆元和尚笑了笑：“我想你应该猜出来了，这个字便是摩柯。”
陆殷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摩柯院的由来。
“师傅走了以后把衣钵托付给了师弟，没有给我，因为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才十三岁，师弟帮我接管了这一切。”
庆元和尚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其中有无奈有缅怀有情谊。
“师弟是位真正的大师，是佛，是他开辟了这一切。世人常说我摩柯院有佛朝宗，万法归门，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圣地，但我知道，我只是继承了师弟的一切，他才是真正的佛陀，我不是，我只是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流鼻涕的小沙弥。”庆元和尚露出了一丝微笑。
陆殷问道：“那那件衣服呢？”
庆元和尚道：“自我们相遇第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件衣服，直到五十年前师弟坐化的时候，我才又见到了它。师弟坐化之时让我从后山挖出了那件衣服，并让我把它丢入他自焚的火焰之中。”
庆元和尚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我犯了贪戒，我愧对师兄，愧对佛祖。”
陆殷一愣
“衣服的材料，实在非是人间之物......”庆元和尚握着那件破旧的黑衣，轻声道：“我没有按照师兄的嘱托去焚毁它，相反，我把那件衣服保留了下来，做成了一件袈裟。”。
陆殷突然想起那个关于蛇妖扒皮夺袈裟的传闻。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