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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夜，大雨滂沱，厚重的阴云雷光闪烁。
平山县外的坟头岗，大雨让松软的土壤变得泥泞不堪，天空中偶尔闪过的雷光将这里照的一片惨白，更显阴森恐怖。葬在这里的多是县里的穷苦人家，草席一裹，木牌一立就算是完成了“身后之事”。
“轰咔！”
随着雨越下越大，岗头一处新立的坟包被天上的落雷击中，冒起阵阵青烟，给本就阴森的坟头岗凭添几分诡异。
“噗呲！”一只惨白的手臂陡然从坟土内探出！
这只手臂青筋暴起，片刻之后，一个全身沾满泥土的干瘦身影，从坟土内爬了出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翻身离开土坑后，他就翻身躺倒在地，任由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这人口鼻间还呼出丝丝缕缕的白气，粗重的呼吸声似乎表明他还是个活人。
雷雨稍歇，这个瘦弱的青年满身泥垢，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符箓。他看着符纸一边哭，一边笑，浑身散发出癫狂的气息。
“桀桀…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后，就是超脱了愤怒和悲伤的沉默。他缓缓站了起来，宛若行尸走肉一样，僵硬地走下坟头岗。可没走几步，他的身形陡然一顿，肩膀略微有些颤抖。
在他的身前五步处，升起一抹灰雾，不到片刻，一个全身黑袍，头戴青铜兽首面具的怪人就出现在树下。二人相对而立，场内就只剩下了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你…早就知道，对吗？”少年摊开掌心，露出那张皱巴巴的符纸。哽咽的语气似乎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没错。”黑袍人语气平淡，少年愤怒的眼神直接被他无视。
满身泥土的少年低下了头，他无法直视对方那冰冷的眼神。过了片刻，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救他们？”
“为什么要救？”黑袍人似乎是看出眼前这个少年的愤懑，他不仅毫不在意，还略带嘲讽地说道：“你都死过一回了，却还心存幻想，妇人之仁，你还真是个悲天悯人的家伙。”
少年双拳紧握，他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只能化作哽咽。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凡人。”
“凡人？”黑袍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颇为玩味：“看看你的周围，如果你是一个凡人，那么就应该安静地躺着，然后烂成一堆白骨。”
夜风吹拂，让浑身湿透的少年冻了个哆嗦。似乎是凉意让他清醒了些许，他的目光也开始清澈起来。
他不明白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又或者意有所指。比起这些，他更在乎另一件事情：“你上次说的事情，还作数吗？”
“当然。不过，你想清楚了，进了这鬼门关，到死都是地府的鬼了。”
“给我！”少年抬起头，眼神中饱含坚定和复仇的火焰。
黑袍人目光戏谑，在将一枚戒指交给少年之后，开口道：“你的第一个任务，拜入扶风！”
待将这枚黑红交织的戒指戴上之后，少年看着黑袍人渐渐淡去的身影，犹豫地说道：“能告诉我，到底在为谁卖命吗？”
“卖命？命是自己挣得，从来不是别人给的。”黑袍人头也不回，他半颂半唱地道：
“说来处，伤心地，黄泉途，幽幽地府多萧然。
谓何人，苦心徒，长生路，漫漫仙途几人同？”
……
七年后。
常言道近乡情怯，可故土的经历于魏道渊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入夜，北冶城外的平山县飘起了鹅毛大雪，家家户户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这是七年来他首次回到平山县，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比朔风还要冷冽的杀意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的目光愈发冰冷。
他矗立在一处山峦之巅，面带青铜兽首面具，摩挲着手上的令戒。即使身处隆冬风雪，他披肩的长发上依旧没有沾染一片雪花，一层淡淡的青白色灵光将风雪隔绝在外。
远处，目光所及的山坳深处，是他生活了五年的守山观。
待到月上中天，魏道渊才呼出一口浊气。他一拍腰间百宝囊，一道长剑犹如游鱼般飞出。他脚踏清风，一步登上飞剑。黑色的袍子遮蔽了身形，带着一身风雪袭向道观。
“道友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独坐在守山观大堂的老者似有所感，说话间，昏黄的烛光让平日里和善的面容显得有些阴翳。
面带青铜面具的魏道渊看着眼前佝偻的老者，暴虐的杀意在胸膛翻腾。短暂的注视之后，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寻一人，杀一人。”
老人翻阅经卷的手一顿，大堂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道友怕是寻错地方了，老头子我这里，并没其他人留宿。”凛冽的寒风从门户中吹入，让老者缩了缩脖子。
魏道渊的目光愈发晦暗，眼中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来到院内的一颗老槐树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抵在树干上，低声说到：“没找错。”
不大的院落内，突然冷风乱窜，就连桌案上的烛火都在摇曳，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一时间，场内杀机四溢。
老者放下手中的经卷，拿起身旁的铁丈，慢慢站了起来。他眼眸深邃，佝偻的身形也一点点直了起来，峥嵘的气息展露无遗。
刹那间，二人四目相对。
“砰！”老者单手一杵铁丈，体内灵力鼓荡起衣袍。地面青砖当即裂开，一道道地刺直奔槐树旁的魏道渊。
面对率先发难的老人，魏道渊目光平静。他脚下轻点，雪夜中，一道白芒自他衣袍中射出，飞剑划过流光，斩破风雪，直刺老者面门。
“哼！”老者冷哼一声，铁丈挥舞，直击飞剑剑身，如同鸡爪一般的手指连连打出数个法诀。
呲！呲！呲！
混杂在风雪中的数道风刃，被魏道渊侧身躲过。在他身后的道观院墙被风刃斩破，轰然坍塌。青铜面具遮盖了他凝重的表情，从刚才那试探的几招不难看出，二者修为差距并不大。
同为炼气七层的二人，若要分个生死，怕是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刺啦啦！”两条刻满符咒的铁锁自他袖口窜出。在灵力的加持下，魏道渊以铁锁为骨，灵力为血肉，凝聚出两条灵蛇。
老者不退反进，手中铁丈灵光乍现，单手将其猛力掷出，化作一道乌芒袭向庭院内的黑袍人。与此同时，他从衣袖中取出三个活灵活现的纸人，对着它们吹出一口灵气。纸人被灵力激化，迎风见长，化作三个无面黄纸童子，手持兵刃，分别杀向魏道渊。
魏道渊甩出一张符箓，灵光浮现的符箓迅速凝聚成一面古铜色灵盾，然后单手朝着纸人童子扫出一片火羽。
乘着魏道渊招架之时，老者阴恻恻一笑，昏黄的烛火陡然熄灭，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身形逐渐被黑暗吞没，消失在视野中。
铁丈撞击在灵盾迸发出一溜火星。那两道铁锁灵蛇无视老者的三个纸人，径直杀向庭院的背阴处。
尚未等铁锁灵蛇触地，阴影一阵扭动，老者的身形陡然出现。法术被识破的他单手一招，跌落在旁的铁杖迅速飞回他手中，匆忙间只能将一道灵蛇铁链钉死在地上。在架起灵光护住身体后，就被另一道灵蛇锁链缠了个结结实实。
自身被困，三道鬼童也被火羽逼退，一时间，场面对老者极其不利。他眼睛一眯，对方还真是有备而来。只不过，自己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就被制服？
“鬼啸！”老人单手一掐法诀，那三个被火羽围困的纸人童子陡然发出一阵厉啸。即使场内风雪肆意，也难以掩盖这凄厉的魂啸。
魏道渊瞳孔一缩，他未曾料到这三个看似普通的纸人童子，竟然是用童子生魂炼制，当真是歹毒。鬼音灌耳的他只觉得脑中如若针扎，面具下，鼻血流出，就连操控灵蛇铁索的咒印出现了破绽，被老者脱困而出。
“破！”老者凶戾，露出嗜血的面容。他几个纵越就来到魏道渊身前，一只乌黑的鬼爪凝聚而出，竟然是想将魏道渊的心脏活生生剜出来。
仓促间，心口恶寒的魏道渊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直接发动暗扣在手心的符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口中急颂：“苍松木御！”
“嘭！”一根大腿粗细的松木桩陡然从魏道渊脚下破土而出。挡住鬼爪的同时，也将老者逼退。
“川河涂！”还未等对方站定，其脚下隆冬冻土迅速软化，化作一块半丈见方的泥潭。膝盖以下陷入泥潭的老者，被一道灵蛇铁索迅速欺身而上，牢牢咬住右臂。
兔起雀落间，局势几经逆转。
二人交手凶险无比，一个不慎就是横死的下场。庭院内，老者的目光愈发凝重，这黑袍人不知什么来头，一手符箓咒法层出不穷。他脸上厉色一起，寒风吹过，露出纹满咒印的额头，体内灵力翻涌。额间咒印被灵力激化，闪耀起醒目的青芒。。
“爆！”
见此情景，魏道渊身形猛退，灵蛇铁索上的咒文闪烁起危险的光芒，被他直接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