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九节

　　走着走着，杨天民忽然听到路西边的玉米地里传来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天民今年去考大学了，你们几个知道不知道啊？”“知道啊，上一次摘绿豆角的时候谁不是说了一句嘛！”“他考得咋样啊？考上没有啊？”“成绩出来了，刚才在池塘洗衣裳的时候我看见翠香了。我问她天民考试的成绩出来没有，她说成绩出来了，天民的成绩比分数线就差了三分。”一个女人用轻蔑的口气说：“没有三两三，也敢上梁山！认识几个字就不知道自己哪只脚朝前了，光想露一鼻子，结果露了一鼻子灰，最后还不是丢人打家伙！”又一个女人说：“就他那样的还想考大学？他回来说是差了三分没挂住，也没有人跟他一块去看分数，谁知道他到底是差了多少分啊？估计差三十分还不止吧！”
　　杨天民感觉头都要炸了，他气愤地冲着玉米地里的人大声嚷道：“我没有考上又咋了？我不中，我还敢去试试，你们中，你们咋不去考啊？我看考不上也没有啥丢人的，在背后说人的坏话就不怕嘴上长疔？”杨天民不再往前走了，他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家。
　　回到家里，杨天民就进屋躺在了床上，他狠狠地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胜美在院子里说：“奶奶，俺家的门没有锁，我过去看看屋里有人没有？”胜美进了屋子来到杨天民身边，“爸爸，你咋在床上躺着啊？”杨天民用手擦了擦眼睛，“妞妞，我有点头疼，我想睡一会，你先去奶奶家玩吧。”胜美从屋里跑了出去，“奶奶，俺爸在床上躺着，他说头疼想睡一会。”“让他睡吧，今儿个天不明他就出门了。妞妞，走，跟奶奶一块去俺家！”
　　傍晚时分，翠香回到家里。她走进里屋见杨天民还在床上躺着就轻声地说：“天民，起来吧，吃了晚饭再睡吧。”杨天民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了今儿下午的事。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你比他强他眼气你，你有了不称心的事，他在背后看你的笑话，你又何必跟这样的人计较哩？要我说，你明年再考一年，等你考上了，气瞎他们的眼！”“你自己做点饭吃吧，”杨天民有气无力地说：“我一点也不饿，你做好饭去咱娘那儿把胜美叫回来。”
　　翠香到灶屋做好晚饭就到公婆的院子里把女儿领了回来。胜美跑进了里间，“爸爸，俺妈把饭做好了，你赶紧起来吃饭吧。”“妞妞，你去吃吧，我不饿。”胜美又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杨天民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天民还在床上吗？”听声音，杨天民就知道这是母亲过来了。“喊他，他也不起来！”翠香无可奈何地对婆婆说。她又朝里屋喊：“天民，你起来吧，咱爹跟咱娘都过来了！”
　　杨天民穿着拖鞋走出里屋，“爹、娘，你们吃饭了没？”杨天民的母亲说：“翠香过去喊胜美的时候俺正在吃饭，今儿下午我就来一趟了，胜美说你在床上睡觉，我没有进屋就走了。去洗洗脸，翠香把饭做好了，你就是不吃馍也得喝碗南瓜汤啊！”杨天民低着头说：“我不饿。”。
　　父亲杨安生问杨天民考了多少分，杨天民说离分数线差了三分。杨安生叹了一口气，“下一年再考，你有把握没有啊？”杨天民摇了摇头，“我听人家说，像我这样的今年要是考不上，明年更难考！”父亲又问高志强考上了没有，杨天民说志强的分数挂住了分数线。母亲难过地说：“咱家不能跟志强家比啊！他爹娘就他一个儿子，他爹娘还能干一些活，志强回到家啥活也不用干，他看书的时间当然比你多了。你回到家有些活不干是不中啊，你两个兄弟都结婚了，我跟你爹也不能光顾你一个啊！”“过去不是有人常说嘛，读书的比牛毛都稠，取得功名的比牛角都稀！考上大学能恁容易？”杨安生开导着大儿子。“天民，去把脸洗洗。翠香，把南瓜汤给他端过来一碗，不饿也得喝一碗！”听到母亲下了命令，杨天民出去洗了一把脸。
　　看着儿子在慢慢喝着南瓜汤，母亲说：“天民，既然大学恁不好考，下一年就别再考了，不考那个学，咱还照样好好的。这半年可苦了翠香了，家里、地里她都忙得不轻啊！”翠香笑着说：“我也没有咋忙！”杨安生对儿子说：“我所知道的，你太爷、你爷、我三辈人都不识字，到你这一辈咱家算是有几个识字的了。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咱老坟里就没有长那一棵蒿子！你就老老实实地教学吧，工分领得也不算少，一年还有两个假期！”杨安生停顿了一下，“我得赶紧去饲养室，那一匹大青马估计今儿夜里得下驹了！”“你去忙你的吧，咱凤凰桥大队谁不知道你是个积极分子啊！”杨天民的母亲笑着对老伴说，看着老伴走出去的身影，她又对翠香说：“我也得走了，家里的锅碗瓢盆我还没有收拾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