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老者闻听此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二目圆瞪，略微颤抖的说：朱先生，您可别开玩笑，我这从东北大老远过来的，让您给掌掌眼，您可别这么草率就这么给断了，您也别挑我理，有句话正常我不当说，但这时候不说也不行了，自从我这宝贝拿出来到现在，您就那么瞅了一眼，连上手都没上，你说这不是那么个理啊，您是不是觉得民间不可能有国宝啊！对我们也忒不尊重，忒轻视怠慢了吧！您这么德高望重的专家，是不是有失身份啊！老爷子噼里啪啦的説一通，说完，气愤异常的往椅子上一坐，胸脯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我一听哈哈的大笑了两声，“老哥，我的老哥哥呦！莫要生气，莫要生气啊！您听我给您说啊！您还没等我张口呢！你就这么一通连珠炮，您听听我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啊”
　　老者面皮有些微红，有所缓和的说，“那请朱先生不吝赐教”
　　我颔首道：“说句心里话，天下藏友瞧得起我朱某人，从天南海北来我这鉴定，我是心存感激的，更主要是各位对朱某的这份信任，这是无价的！我这一生，阅人无数，鉴宝无数，在我的心中有一个永恒的标准未曾改变，那就是‘良心’二字，无论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在我眼皮底走过的物件，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对物不对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么个理！”
　　缓了缓，我瞅了一眼老者笑道：“至于您说的我没有上手这事，我给您打个比喻吧！”
　　我忽然问老者，“您有孙子或外孙吗”
　　老者被我突然这么一问，略打了一个愣神，马上来了精神说：“嘿，老汉我别的没啥，道是享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两个孙子一个外孙，还有两个外孙女，都是我的小心肝啊！”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真好，真好，您是有福之人呐！比如啊，我打个比如，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起玩，还有您的那几个孙孩儿，您能一下子就找出他们吗？”
　　老者撇了撇嘴说：“如果我説离八十丈远，我就能知道谁是谁，那有点扯了，夸句大说，离老远我一搭眼我就知道谁是我家孩子！”
　　我忙说：“招啊！老哥，此情此理和我这是一样的啊！瓷器就如同是我的孩子一样，离老远就知道不是自己家孩子，所以就没有非得到跟前抱起来，再看看的必要了！我这一辈子从十二岁琉璃厂当学徒，今年我六十有二，可以说一辈子浸淫在古玩行里，玩过的，见过的宝贝无数，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和您一样的这个物件，我都见过有不下几十次了！
　　我顿了顿，用手指了指那件瓷水仙盆，您说我没上手，我在从专业得角度和你说说，瓷器鉴定从胎秞，器形，纹饰，底足款识等几方面入手，往深一点说，它包含了历史文化学，工艺学，美学，理论学，老化痕迹学（宏观和微观），科技学，仿造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多个纵深领域，这门学问得需要大量的社会实践，以及认真的总结和反思，在‘吃药’和‘打眼’的痛苦磨砺中成长，这行没有捷径，三百六十行，收藏为王！考验的就是高人一筹的眼力，胆识，和内在的文化素养，就说您这个物件，用行话说，就是‘一眼假’，一搭眼这东西就不对，釉色还泛着浮光，也就是俗话说的贼光，还没去火气呢！更别说您说的这还是一汝窑了！您知道汝窑存世有多少吗？30年前当时全世界范围内有案可查的65件，到今天全世界不足100件。我这一辈子机缘巧合才收到了一个巴掌大这么一个北宋汝窑天青秞洗，可算是我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了！老哥，您这个真的不老，我可以用我的名誉担保！我也是如实相告，希望你能理解！
　　老者闻听这一番言语，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惭愧的说：“朱先生真是对不住您，其实我刚才说了谎话，这东西不是我祖上留下来，是我一亲戚的，他就在北京城住，我是到这边来办点事，无意间碰到了这个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相聊甚欢，然后他非常热情的拉我去他家坐坐，盛情难却，我也没什么事，就跟他去了，他家里还有个老伴，也非常的热情，，买菜，烧饭，弄了一桌子菜，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他就神秘的一笑，说：我给你看件宝贝，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说着就垂背弓腰的从床底下拿出一木头盒子，看那意思挺长时间没动过了，一层浮灰，他和我说这东西是他祖上留下的传家宝，价值连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又说是什么北宋汝窑的，干什么用的他也不明白，说是从来没给别人看过！！
　　我那亲戚说着说着借着酒劲莫名其妙的还哭上了，一边哭一边说：‘我这是守着金饭碗要饭吃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一问才知道，他自称说得了不治之症，刚查出来，说是肿瘤，但是是良性的，如果现在不治，当误治疗，往后就回天无术了！”
　　我一听说：这病咱得治啊！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儿戏啊！
　　他说家里没钱了，就剩这么一个房子，还得给老伴留着，我这一辈子也没儿没女，我走了，她也没有经济来源，多少给她留点东西吧！说着老太太在一边也抹了一把眼泪！
　　我听着不是滋味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抬起来头，直勾勾的看着那件瓷器，叹了口气说：都说舍命不舍财，哎，我还不至于那么糊涂，我也看开了，再好的东西，早晚也是别人的，我就找个有缘人，把它舍出去吧！
　　我这一看，别呀！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我赶上了，都是亲戚里道，给我不就得了！多钱说句话！
　　他听我这么一说，反而犹豫起来！
　　我一看这是舍不得啊，我说：咱这么的，都不是外人！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现在不是急着用钱吗，这是救命，不能耽搁，我先给你拿点钱，就当我借你的，但是咱丑话说到前头，你这瓷器先放我这，我给你保管着，等你把钱还我了，我在给你送回来，你看怎么样！
　　他听我这么一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自斟了一杯酒，一仰脖，干了！说：也只好如此了，就这么地！
　　老者说到这，仿佛略有所思，好像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的说：不对，这东西是假的，这是他们做戏给我骗了呀，我的十万块钱啊！
　　说完也顾不得我了，把他那宝贝包吧包吧，撒丫子就往出跑！！
　　我呷了口茶，见怪不怪了，冲着门外说：下一个！
　　须臾只见一个少女，款步而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慢慢走到案前，轻轻的放下，打开锦盒，拿出一物件，我不经意甩脸这么一看，呦！令我大吃一惊！了不得，今天还真碰见大宝贝了……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