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速之客

　　“非常好，天宝！”赵竑教完了杨天宝最后一个动作，“三十二式太祖长拳，你都学会了，关键还得自己勤加练习，这样才能熟记于胸，应用自如。”
　　“怎么不见张保长，”赵竑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看见张保长的身影，“王大哥，你看见张保长了吗？”
　　“公子，您找张保长有什么事？”
　　王守田问道，原来他刚刚也在跟着学习拳法，演习的正兴起，听见赵竑叫他就赶紧停下来答话。
　　“我之前去船舱看了看食物，不太多，”赵竑说，“没有准备后来上船的这些散商们的，我本想找张保长商量些法子，见大家学拳这么热闹，便过来了，把正经事给耽搁了。”
　　“公子，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田有力坐在甲板上看杨天宝练拳，这会儿他也跟着插上话来，“练拳也是正经事，学不好功夫，有粮食也没命吃。这几年海路上不太平，现在还看不出来，越往南走越难走，过了泉州咱们睡觉都得握着刀。”
　　“我大宋海疆怎么能这样不太平，”赵竑问，“难道官兵们都不管吗？”
　　“哎，公子，您是在临安城里长大的，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江浙一带还算是太平的，因为是京畿重地。南边就不行了，占山为王的强盗，打家劫舍的土匪，大大小小的数不清，也就城里有官兵还安全些，到了乡村完全得靠村民自保。”田有力说，“南渡以来，朝廷的精力都盯着北方，只要匪民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就不会派官兵围剿的。”
　　“朝廷逢灾招兵，还有人会聚众山林，落草为寇。”
　　赵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振振有词地辩解。
　　“落草的都是当过差的，大部分都是受不了军营的规矩，不如占山为王来得自在。”田有力说，“这些人也没什么志气，年景好了，不愿意种地，因为嫌累；年景差了，不愿意当兵，因为受不了规矩。十几个、几十个臭味相投的，平日里就到乡里大户家敲些粮食，有吃有喝，他们也不杀人放火。”
　　“这些人是因为太懒才去当土匪的啊！”赵竑想这些人纯属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人间败类，“海贼也都是这样吗？”
　　“海贼可不是这样，海贼可凶残得很，他们大部分都是外逃的凶犯，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田有力拍着自己的瘸腿说，“像我这样在终南山下来的，碰到他们还瘸了腿，如果一点功夫根基都没的，只能眼睁睁地等死。甚至比死还可怕，直接被卖到爪哇国当奴隶，那真叫生不如死。”
　　“公子，公子……”王守田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船舱，他从船舱里爬了出来，“公子，张保长在船下面呢。”
　　福船的船舱分为三层，最上面的一层是储物层，是用来放货物的；第二层是划桨层，没有风需要靠水手们划桨来驱动船只；第三层是隔水层，一般是不放东西的，比较隐蔽，是为了防止船舱漏水而设置的，危险的时候还可以用来藏身。
　　此刻，张保长正领着几个老哥哥在第二层。
　　赵竑跟着王守田下来，看见一条条大鱼躺在地上，有的还扑嗒着尾巴。
　　张保长见赵竑过来，乐呵呵地停了下来。
　　“这片海域的鱼非常多，我知道船上的口粮不多，就领着几个老伙计来抓鱼，”张保长指着一个窗口，“这原本是划桨用的，不过现在顺风顺水用不到，我们就从这里钓几尾鲜鱼。”
　　“张老哥真是有办法啊，”赵竑心底不由得佩服起来，“这鱼怎么吃？抓了这么多，今天可以办个全鱼宴了。”
　　“哈哈，公子啊，这鱼是晾干了做食物储备起来的，可不是给你们打牙祭用的。”张保长说着又钓上一尾大肥鱼，“地里旱的颗粒不收，敢情老天爷都把粮食撒到海里来了，瞧这鱼肥的。”
　　“张老哥，这鱼干怎么做啊，”赵竑听要把鱼做成鱼干，挽起袖子就要帮忙。
　　“先把鱼拿到甲板上，拿木桶打些海水，把这些鱼刮洗干净，抹上一层盐，晾在船舱里，过几日把水分都晾干了就行了。千万别用桶里的水，在海上最宝贵的就是淡水了，千万别给浪费了。”
　　张保长继续钓鱼，赵竑跟王守田把散在地上的鱼都装进桶里，抬到甲板上，招呼了几个人，一起坐鱼干。
　　甲板上的人各忙各的事，他们练拳的练拳，洗鱼的洗鱼。
　　一些原本陌生的人，经过一番闲聊也成了好朋友，嘻嘻哈哈地讲着各自家乡的故事，打发着时间。
　　田有力远远地望见一座灯塔，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海平线上，他知道那是明州港，即便看见了灯塔，离真正到达港口还得半天的时间。他走进甲板前端的木楼，正中间是掌控整个福船方向的船舵，正对着灯塔的方向，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防止航线走偏。
　　突然，船体一震，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田有力一把抓住船舵，差点没摔倒在地，这儿没有暗礁啊，船撞到了什么。
　　震动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猛烈了，一下，两下。
　　大家伙都趴在甲板上，吓得不敢动弹。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张保长慌慌张张地从船舱里爬了出来，“我们被鲨鱼包围了！”
　　鲨鱼？赵竑心里想，是不是鳍用来做成鱼翅的鲨鱼？之前在宫里天天吃鱼翅，想不到今天能见到真的了。
　　“你们这群老哥哥啊，钓鱼竟然也能把鲨鱼钓来，”田有力不敢怠慢，因为鲨鱼不停地撞击船体会导致船板损坏，严重了还会漏水。
　　赵竑急匆匆地走到船舱里去，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鲨鱼的庐山真面目。
　　透过船壁上的窗口，赵竑看见一头头体大如牛的鲨鱼，疯狂地撞击着，血盆大口，似乎一口就能把整个人吞下，锋利的牙齿如同禁军们佩戴的钢刀。
　　田有力也跟着下了船舱，他对鲨鱼的长相没有兴趣，他最关心的是船体有没有受损。
　　他一边拉起吓得躺在地上的水手，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他把粉末泡到一盆水里。然后吩咐几个水手，站在两边的窗口旁边同时朝海水里撒那盆里的水。
　　紧接着，那些鲨鱼都停止了撞击，透过窗口赵竑看见刚才非常猖獗的鲨鱼，此刻却仓皇逃去。
　　“十七哥，你是怎么把鲨鱼赶跑的？”赵竑吃惊地看着田有力，“这么神奇，是不是跟那包粉末有关？”
　　田有力现在没工夫搭理赵竑的提问，他先四周检查了一遍船体，看到并没有损伤，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些是虎鲸皮碾成的粉，带有虎鲸的气味，鲨鱼闻到了，便都吓跑了！”
　　“虎鲸，虎鲸有这么厉害？能把这么凶残庞大的鲨鱼轻松地吓跑。”
　　“老虎是陆地上的百兽之王，老虎一泡尿都能吓跑狼群，”田有力一瘸一拐地走到赵竑跟前，“虎鲸就是海洋里的老虎，是海洋中的百兽之王，这么大的鲨鱼，它一口就能吞掉一个，你说鲨鱼们闻到它的气味能不赶紧逃命吗。”。
　　赵竑心想，体大如牛的鲨鱼一口能吞一个，这虎鲸也太恐怖了吧，希望在接下来的航程中不要遇见虎鲸这样恐怖的家伙。
　　此刻也许赵竑早已忘记当初在田家庄吃鲸鱼肉的时候了，那时的他刚刚把几块鲸鱼肉吞下肚去，就立马想要见一见体型大如山丘的鲸鱼了，不想这才过了几日，便完全改变了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