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一人一城

　　两个长相相同身着淡紫衣裙的清雅女子在古阳城中对立着，在迷雾中绽放最美的盛颜。
　　尹洛率先开口：“你是何人，为何会和我长得一样，古阳城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说内心没有震动是不可能的，尹洛努力地保持镇定，极力地思索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从目前看来，这个世界没有太阳，没有黑夜，甚至也没有时间。
　　幻化尹洛依然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寒意，如冰窖美人，回答道：“我叫尹洛，这世界唯一的个体。”
　　“你怎么会是我，你对古阳城做了什么手脚。”真实的尹洛意识体显然不信，她更愿意相信这是被什么妖兽做了手脚，眼前的自己说不定也只是易容的，可对方为什么要变幻成自己。
　　幻化尹洛摇了摇头，像是有极大的耐心缓缓道：“你不必怀疑，我知道你也叫尹洛，可我才是真实的。”
　　尹洛感到一丝寒意，从对方的言和眼神来看像是不含任何情感。
　　而后这个幻化尹洛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一开始就是如此，只有一人一城，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命体。你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你的来历。你也可以叫尹洛，这或许也无错误，因为你来自虚妄。”
　　“不，不可能！”
　　“这个世界是纯净的，这才是最真实的。没有其他生物，更没有其他人类，这是我的世界。你来自虚妄，那只是我的幻梦。”
　　尹洛疑道：“幻梦？不，我才是真实的存在。”
　　幻化尹洛不为所动继续耐心说道：“我很清楚你的一切，在落君巷出生，于古阳城入学生活，这一切只是你经历的一场梦。”
　　小青坡旁，湖泊岸上
　　垂钓老人注意着水镜中原梦空间中的一切，他来自云梦泽，来自那个信仰大真即大虚的宗门。这与虚幻的对话在另一种意义上说往往也是与真实的对话。
　　垂钓老人也为尹洛而担忧又有期待，心中默默想到：“老夫这原梦空间可用来观自我，知七情，这叫尹洛的小娃娃现在面对的是第一镜——真虚自我。此镜像中，可以面对幻化的自己，在一定意义上也是真实的自己，小娃娃你可要守住本心才行呀。”
　　“这此镜像真虚自我中，唯有一人一城，任何人面对原梦空间的测试均是如此。这个幻化的自己象征着一种极端的自我，算是另一种潜藏的人格，在原梦空间中筑起围城，独自永居于此。尹洛啊，你可莫在虚幻中要迷失……”
　　原先的羽良就是这虚幻中逐渐迷失，走向否定真实的道路，而成哲是极端的肯定真实……
　　原梦空间中幻化尹洛依然用言语引导着尹洛意识体去熟悉虚幻与真实，最终不对幻化尹洛产生怀疑：“何谓真，何谓虚，这个本身又有什么意义。你只以为自己是真实的存在却只是来自我的梦境而已。你所在的虚幻世界看似繁荣，其实只是空乏的世界投影，是那个虚幻世界人心的投影。”
　　尹洛听闻，并未言语，但依然保持着自我的认知。尹洛虽是女子，却又有着自己的主见，有时甚至在温婉下有着执拗，正如其父尹琛的评价那般：海中烈火，温婉热烈。
　　幻化尹洛面无表情，仿佛将世间所有的情感遗忘，举手一挥，两人忽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一片狭小的平面空地，准确来说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小岛上。
　　这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孤岛，半空中依然是迷雾漫漫，而在浮岛下方万丈才是围城古阳。
　　幻化尹洛再次挥一挥衣袖，整个世界的迷雾逐渐消散，尹洛这才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这个世界空无他物，正如幻化尹洛所说的那样，这世界只有一人一城。
　　原本在迷雾中尹洛还可以隐隐看见古木参天，现在才发现这些古木是虚假的。参天古木原来只是画布上的画，整块画布如一块巨大的半球天幕笼罩着这方镜像空间，有云，有木，有山，无人，为这单调的苍白世界添加上缺乏的色泽。
　　幻化尹洛引导尹洛意识体看向这方世界：“你看这世界，再追究这世界是真实还是你所在的世界真实性没有意义。这里洁净，没有你所在世界的虚伪。你以为你自己是真实的，你以为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这些皆为凡世的骗术。”
　　幻化尹洛继续说道：“在你所在的虚幻世界中，修行文明繁荣昌盛却又许多强者在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又这空荡孤独的内心，平常生活中皆带着面具生活，你们的生活本身充满这这类矛盾，总是以虚假的一面去面对世界，这世界你还能称之为真实世界吗，而你看这里，没有世俗的沾染，没有虚伪的面具，我可以在此享受永恒，真实的永恒！”
　　尹洛沉默着，回想着面前这另一个自己的话语，确实有些道理，虽然她只有十五六岁，但在古阳城里仍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落君巷为全族或自己奔波的族人。有强大的修士在古阳城落寞独自地饮着苦酒，有店铺的商人一直带着笑脸面对客人，有戏班表演喜剧的丑角在背后孤独地与抑郁挣扎，有看似无忧无虑的人追求极致的舒爽却只有空洞的灵魂……凡此种种，真的能算是真实吗？虽然有主见的尹洛不会肯定另一个自己所说关于虚妄的一切，但也不得不承认其中部分的合理性。
　　虽然修行文明在这个世界繁荣的发展着，已然成为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但修行文明不等于传统抛弃一切，还是需要生产，需要建筑，需要交易，这也是许多人们为生计带面具掩饰内心真实的客观原因。
　　想至此，这下尹洛更好奇这个空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了，这另一个自己又是谁。
　　尹洛默然来到浮岛边上远眺整个世界，身后一人，地面一城，还有这漫天画布。她在想，这世界为何存在，是谁在引导自己来到这里，这一人一城又代表什么，真实与虚幻在这边孤寂的世界和原本繁荣的世界又有何属性。
　　尹洛越发感觉，既然另一个自己没有伤害自己，这方空间对自己也没有恶意，而且还让自己了解了那么多，这方空间愈发像一个试炼场，一个真实与虚幻的试炼场。
　　沉思良久后，尹洛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微扬，面庞泛起一抹轻轻的微笑。
　　尹洛转过身来，面对着面无表情的另一个自己，说道：“一人一城，真实与虚妄，你说你是真实我是虚妄，而我原先是认为我是真实而你是什么妖兽易容而来的，现在我知道了，其实……”
　　接下来的一番回答终于使得面无表情的幻化尹洛又所动容，连小青坡湖岸边的垂钓老人眼中都泛有一丝异彩：。
　　“其实你我皆是虚妄，只是在不同本质下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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