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中路miss！打野和中都去了，下路别追了，快走！快走！”
　　南城的一家网吧里，一名年轻大学生卯足了一口劲朝着耳麦大喊，左手的烟屁股都快烧到指间，他却只顾盯着屏幕。一番激战过后，胜利在望，青年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脸上的表情开始兴奋，这把赢了自己就能晋级成铂金。两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青年一扫连续打了二十个小时游戏的疲惫，右手伸向鼠标旁边那包七块五的红双喜，准备来一支胜利的香烟时，却不想右手突然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脑子一热便不醒人事了。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头歪向一边，周围的人只当他是睡着了。电脑因为良久没操作，很快便显示掉线，耳机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陆冠军，我操你妈！快给老子连上！”
　　另一边，一条近乎灰白的小路上，一个跟陆冠军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脖子上套着一根铁链，晃悠悠地跟在一名穿着黑袍的人后面走。不多时，青年迷离的双眼突然睁开，停住了脚步，望着眼前阴森的环境问道：
　　“你是谁？我在哪？”
　　黑袍人转过身来，手里拿出一张硬卡片，面无表情地说道：
　　“陆冠军，男，生于癸酉年十二月二十六，卒于癸巳年七月十四，享年二十一岁，死因：脑溢血。”
　　青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我死了？”
　　黑袍人低沉地说道：
　　“是的，你沉迷游戏，熬夜猝死了。”
　　青年打了自己几巴掌，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顿时一脸不可思议，良久没反应过来，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事一样：
　　“我晋升铂金了吗？”
　　黑袍人有点无语，他接过无数亡灵，还没遇到过这样的。
　　“很遗憾，没有！因为你的猝死，对面翻盘了。”
　　“哎哟我去，晚死五分钟都行，没想到临死前还坑了队友一把。”
　　青年一脸懊悔，说完又四处张望，眼前的环境跟现实不太一样，看样子自己是真死了。
　　“你是鬼差吗？”
　　黑袍人点点头，
　　“黑无常？”
　　“你可以这么叫。”
　　“你头上怎么没有戴个帽子，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那是以前旧的制服，早换了。”
　　“白无常呢？”
　　“冥府缩编，由原来两人引渡改为单人引渡，白无常换了身衣服，也变成黑无常了。”
　　“牛头马面呢？”
　　“他们二位只接大恶之人。”
　　“我们现在去哪？”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去冥府，冥界的大人审完你的功过再安排你投胎；二是我可以送你还阳，不过……”
　　“别说了，我选择第一个，跟你过奈何桥，重新投胎去！”
　　“你就这么厌世？”
　　“那倒不是，我陆冠军这辈子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也没干啥坏事，从小就被逼着读书，除了读书我啥也不会啥也不知道，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解放了，没玩两年又把自己玩死了，浑浑噩噩的，挂科又多，都不知能不能毕业，毕了业也不知要干嘛，感觉自己废了。回去了也就那样，还不如趁早投胎，重新开个小号玩玩。”
　　“再投胎的话你下一世做不了人，只能当条狗。”
　　“当条狗也不错啊！像哈士奇那样每天吃吃喝喝偶尔卖卖萌就行了。”
　　“不好意思，你做不了哈士奇，只能当条土狗。”
　　“也行，吃不了进口狗粮就吃骨头。”
　　“照你这一世的功德，我估计你连骨头都吃不上，只能吃屎，从小拴在门口，风餐露宿，饥一餐寒一顿，一辈子不出方圆五米，老了还要被宰了做成狗肉煲的那种。”
　　“这么惨……那说说第二个选择的条件呗？”
　　“第二个选择是我可以送你还阳，不过你要成为我的契人，当冥府的阴间使者，负责寻觅超度在人间游荡的亡灵。我给你五年时间，你若能渡走一千名亡灵，便可长命百岁寿终正寝，如若不能，五年后你会再次脑溢血而亡。”
　　“一千名？五年两千天，平均每两天要渡一个，只怕我就算完成了还是会因为操劳过度脑溢血而亡。”
　　“你可以一次性超度一群的。”
　　“任务好像有点艰巨。”
　　“救人渡灵乃积德之事，你若能成功完成，不但可以长命百岁，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
　　“听起来我好像是赚的，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机会，为什么选择我？”
　　“冥府缩编后，人手不足，鬼差忙于渡新魂，旧亡灵很多时候顾及不到，所以冥王出台新政策，设立阴间使者一岗，由新魂担任。凡先人阴德有余而早逝者均可获此机会。你爷爷生前善事多行，积了不少阴德，你又是你们家的独苗，虽然你不成材，但也不能让他绝后，所以按照冥府的规定，你有这个机会。”
　　青年搔首挠头，
　　“我还以为我是什么天选之人，到头来是因为我爷的恩泽，照你这个意思，契人应该不只我一个吧？”
　　“黑无常有很多，契人自然也是。”
　　“我能跟他们合作吗？”
　　“这个随你，如果你不怕他们抢你功德的话。”
　　“这样啊！”
　　“考虑好了没有？”
　　“我回去了有没有超能力？瞬间移动，隐身术什么的？”
　　“没有！契人还阳后会有阴阳眼，周围有鬼的时候，眼睛会变红。能触碰到灵体，亡灵伤不了你，仅此而已。”
　　“我去哪渡亡灵？”
　　“这个你要自己去找，有些亡灵也会主动找你帮忙，凡是因心愿未了而滞留人间的都算。”
　　“那我要怎么渡他们？吃斋念佛？修成正果再念大悲咒？”
　　“你有这个本事也行，没有的话就替他们完成心愿，亡灵心愿一了，自然步入黄泉。”
　　“行吧，我做你的契人，送我还阳呗。”
　　黑无常挥动手中的招魂幡，青年脖子上的铁链便消失了，右手掌心突然一阵刺痛，打开右手一看，掌心生命线的根部出现一小块红斑。
　　“你手上的这块红斑便是你我之间的契约，渡完一千名亡灵后，红斑便会消失，生命线延长，明白了吗？”
　　青年点头，黑无常又叮嘱了几句：
　　“阳间不乏不可超度之恶鬼，一旦你遇上了我也会感知到前往收服，所以恶鬼对契人很仇恨，虽然伤不了你，但能伤你身边人，我有时候有事赶不及，你自己小心。”
　　青年一听，还想说点什么，黑无常似乎怕他反悔，不由青红皂白便将他甩向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陆冠军一个激灵，从椅子上醒来。周边又是他熟悉的烟雾缭绕的网吧，旁边人看了一眼，以为他醒了。陆冠军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梦，除了脖子后脑勺有点酸之外，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屏幕上大大的“失败”让他懊悔不已，顾不上梦境，陆冠军又重连上了游戏，一起的队友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陆冠军骂了回去，很快又重新进入游戏，运气不咋地，连输五把，眼见今晚晋级无望，只能悻悻回去。
　　走出网吧大门之时，刚好是深夜十二点，手机传来“叮咚”一声，陆冠军掏出来一看，舍友发来一条消息。
　　“还不回来？今天鬼节，小心撞邪！”
　　陆冠军这才想起今天是鬼节，不过城里人倒不怎么在意，大街上人还挺多的，烧烤摊炒粉档的生意正一片火热。一阵阴风吹过，陆冠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眼突然一阵剧烈的酸楚，痛得他睁不开眼睛，还以为是自己一天一夜没睡觉的原因。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街上多出了很多带着淡淡绿光奇奇怪怪的人，蹲在炒粉档，站在马路口，脸色苍白，形态各异，往来的人有说有笑，却似乎一点也看不到。陆冠军突然又想起自己做的梦，连连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自己的双眼真变红了。想起无常说的契约，陆冠军看了自己右手一眼，没想到掌心下方还真长了一块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