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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猫与鸦 / 11. 矛盾

11.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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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毫无动摇之色,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池塘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吴尚,你进到这院子,花了多长时间注意到这老太太过世了?他比你我早进门了多长时间?你是一陌生人,他呢?他跟这老太太血脉相连,他对老人如果有一丁点上心,就不会注意不到。家里有这种岁数的老人,更不应该天天在网吧泡着。”
  “家里也许还有别人呢?他父母呢?”
  “他母亲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屋里一点女人生活的痕迹都没有。至于他父亲。”青年停顿了一下。
  “吴尚啊,这家的全家福有年头了,黑白的。我看到家里有套瓷杯瓷盆,跟你家里你不让我动的那套一模一样。”
  吴尚沉默了。他当然知道那些瓷盆瓷杯代表什么。送这些东西上门的那些人在母亲同意收钱时脸上那个一下轻松的表情,吴尚想起来依旧恶心。
  “即便他不孝,即便他连这狗都不如,你也不应该这样,他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青年笑了。
  “吴尚,他哪里有罪了?你告诉我。他杀了这老人吗?没有。这老人家是自然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无罪。”
  “这……”吴尚说不出话了。
  “他是有赡养这老人的义务。可你见过什么人因为对老人照顾不周,漠视老人的存在而获罪的。世人能做的无非就是道德上指责,这种指责对这种人不会有任何效果,他照样吃的安心,睡得安稳。说不定心里还庆幸,累赘终于没有了。”
  青年弯腰,一把拎起尸体,把它放在了椅子上,然后转过身对吴尚说道。
  “吴尚,他这是做恶。罪有大小,恶无轻重。是,上帝原谅了所有恶,宽恕了所有人,但那是周一到周六,今天周日,他不上班。另外我不是他,在我这,有些恶行就是不能被原谅。”
  青年坏笑一下,左手食指指着自己,说道。
  “我是什么?我TM就是一杀人狂,我自己清楚得很。对杀戮的渴望是刻在灵魂里的。我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为自己的生找理由,活着就愧疚不已。”
  青年指着椅子上已死的少年。
  “他的亲人在院子里,太阳底下,横尸,他在屋子睡得浑浑噩噩。他凭什么活得这么心安理得?让他死的这么快,TMD便宜他了。”
  “哥,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这么做。”
  吴尚依旧态度坚决。
  “那我应该怎么做?”青年冷笑了一声。
  “你应该去弄醒他,告诉他,他家老太太没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即便这老太太身后事......”
  “对。即使这样,你也不应该插手。”吴尚并没等青年说完。
  “哥,你我不是这家的人,不能越俎代庖管这家的事,这是人情世故。”
  “哈哈哈。”青年大笑,然后收了笑容,问道,“吴尚,我做错了是吗?”
  “嗯,毫无疑问,你做错了。”
  吴尚深吸了一口气,他神情坚定,直视青年双目。
  “哥,做得好。”
  青年一愣。
  “你这是在夸奖我?”
  “对。你这事做的超级不对,但是做的很好,非常好。”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了,吴尚比谁都明白。
  处理后事是件超麻烦的事情!死的人是了无千挂,只是煎熬了活着的人。吴尚给自己妈办葬礼那段时间,是他最绝望的时候,比在医院看着她等死神降临那时候绝望多了。
  不说别的,就买墓地这一件事,就让吴尚身心俱疲了。墓园销售上来就是一顿风水八卦,最后才TM说价钱。一树坑,起个高级名字,一平不到,一年一千八,摆明了就是抢钱了。关键是还必须在这买,因为就此一家。骨灰盒,最次的6千,再加上纸钱,寿衣,冥首饰,化妆费,火化费,钱可海了去了。吴尚在医院已经感受过钱不经花了,那一周钱出去的速度照样吓着他了。
  最搞笑的就是,他这个亲儿子没空哭,还得安慰那些哭的稀里哗啦但是自己对不上的“亲朋好友”。好不容易熬到葬礼结束,饭桌上就开始算旧账了。人走茶凉,就剩一个乳臭未干小子,谁还顾忌?吴尚当时最庆幸的就是自己父母两边都人丁单薄。
  就这些糟心事,随便扔一件给这没良心的小子,他就办不明白。这老太太能走的安心那TM才是出奇了。真不如现在这样,葬在自己院子里,落地归根,图个清静。
  “你是发自内心真这么觉得?”
  青年不知道吴尚的经历,对于吴尚快速地换了态度依旧很懵。
  “发自内心的。”
  吴尚说罢,就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了。
  “真的?”
  “真的。”吴尚叹了口气,但是并没有停下动作。
  “哥,我真的觉得你这事办的很漂亮,虽然你是无心的。”
  青年哦了一声。
  “哥,咱们俩说好啊,这一年,这种事不要再有第二次了。遇到事了,跟我商量一下,行不行?”
  “好。”
  “一定要跟我商量,听话啊,乖。”
  “好。”青年连连点头,“我说话算数,我一定跟你商量。”
  “行,就这样定了。”
  青年意识到了。
  “吴尚,你是答应我刚那个一年提案了是吗?”
  “答应了。”
  “答应的好快啊。”
  “你那个提案没什么可考虑的。”吴尚伸了伸懒腰,“完全符合我的利益,除了你身上杀意太重,真的吓死人以外,别的也没什么。”
  “咱们两彼此彼此。”青年小声嘟囔了一句。
  “哥,你说了什么?”吴尚并没有听清。
  “没什么。”
  “我之后住校,但是周六晚上我肯定回来。你周日一个人我不放心。下周我教你做饭,天天外卖不行。”
  “哦。”青年脸上明显不高兴了,不过瞬间就换了脸色。
  “对了共犯,你动作慢点,我还得等会儿。”
  “好。”吴尚一脸不耐烦,“真是事多。”
  他小声抱怨了一下,就继续填土作业了,填坑跟挖坑比还是轻松一点的。
  吴尚正专注的往坑里填土,突然听到身后有榔头敲击钉子的声音。他扭回身一看,目瞪口呆。
  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钉子,正忙活着把尸体钉在椅子上。吴尚扭头的时候,那少年的两只手已经被钉死在把手上了。
  青年十分专注,又是两个钉子下去,手臂固定完才注意到吴尚呆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么了?”青年问道。
  “不是。哥,你要干嘛?”
  “创作啊,标题都有了,厚土薄天。”
  “明白了,明白了。您继续,您继续。”
  吴尚干笑了两声,继续埋头干活。
  反正人都凉了,他开心就好。吴尚决定视而不见。
  没过多大一会儿,敲击声停了,青年问道。
  “吴尚,出个主意吧,怎么才能把腿固定住?”
  吴尚停下动作,他发现青年蹲在地上,若有所思,目视前方的未成品。
  “我怎么知道?你比我年长,比我有经验。”吴尚甩锅了。
  “我也是第一次。钉子都好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长钉。”
  “哥,我问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啊。”吴尚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椅子上的“人”说道。
  “这个在你眼里是什么啊?”
  “材料。”
  “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青年一愣。
  “就鬼啊神啊这些,冤魂锁命这类。”
  “这类有什么可怕的?”
  “我是一无神论,但是还写觉得这些瘆得慌。我记得你信上帝来这,你不是应该更忌讳这些吗?”
  “吴尚,我给你说明白了,我是有信仰,但不是基督教那套。上帝,有,但我没见过;天国,有,但我没去过,也不可能去。上帝那套,我真的不买账的,太理想了。我,归处一定是地狱,一点疑问没有。我没必要去祷告,去赎罪,去求宽恕。教堂那两门,我罪人门进去,罪人门出来。完全没必要浪费那个时间。”
  青年冷笑了一下。
  “再说地狱。地狱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谁强谁老大。生前赢不了,后死也一样。我最不怕的就是恶鬼锁命,他们不光不会害我,还得保我长命百岁,我下去越早,他们的日子越难熬,欺压他们的又多了一个。盼我下去,就是抽风。都死了一次了,都没那么傻。”
  这逻辑绝了!
  吴尚哑口无言,连连点头。
  “您说的对。您说的对。”吴尚不再多问,埋头干活。
  青年又看了半天,终于有了决定。
  “算了,凑合吧。”
  青年站起了身,拿起8个钉子,大腿外侧,一边四个,对称分布,下半身就这样被钉在了椅面上。他又拿起了一个,犹豫了。最后他绕到椅子背面,将钉子斜着钉在了后背上。
  “13,收工。”
  青年转到正面,看了半天。
  “真差,罢了就这样吧。”
  青年走到椅子跟前,双膝跪在椅子剩余的空间上。双手轻捧着少年的面颊。
  “Ashestoashes.Dusttodust.
  Wewillmeeteachotherinhell.”
  青年说完,吻了少年那失了温度的嘴唇。
  而这些,一旁的吴尚一幕都没有漏看。他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脑袋嗡嗡的,手中握着的铁锹也滑落在了地上。
  傻子都能感受得到,这个吻饱含爱意。
  天下怎会有如此矛盾之人!
  吴尚不明白。同时他也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到了。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少年死在这个人手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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