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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新丰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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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大雪时节,天气越发地寒冷了,阳光也懒洋洋的没有了什么热度。
  樊屠家的小院里,六个网筛分两排斜立在地上,网筛里刚刚抄起来的纸浆足有两寸后,白白嫩嫩、四四方方,好似硕大的豆腐块。
  没错,李亢忙碌了大半月要做的就是纸。
  李亢能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做纸。
  在他看来,造纸术是伟大而实用的发明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一发明对环境的破坏不大,更不如火药那般天生就带着血腥气。
  小院一角,曹曦摆着个簸箕,曹曦坐在簸箕旁切着构树皮,在她身后还摆着个三寸来高的大木盆,那是用来清洗枸树皮的。
  房间里,李亢五人也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樊屠在进门处的灶台前烧水,他要为切碎清洗好的枸树皮浸灰水;往里面的灶台前,罗平在烧着火,灶台上的木桶里蒸着浸好灰水的枸树皮;就在灶台旁边,朱邪在舂捣着蒸好的枸树皮,惯于挥舞铁锤的他很有些臂力;角落里的水池旁,夏侯挥舞着一个长杆在水池里搅动着,那是在打浆;右侧的水池旁,李亢端着一个网筛在抄纸,纸张的厚薄全由他掌控。
  这便是一整套古法造纸工艺,虽然造出来的纸张还有些瑕疵,但是,毕竟已经成功地造出来了。
  “亢哥,”
  不多时,夏侯有些气喘地停了下来,满头大汗地望向了李亢,“我们还是雇些人吧!”
  “对啊!”
  朱邪也停了下来,望着李亢苦笑,“以前打铁,我都没这么累!”
  “再坚持一阵!”
  李亢抬起头对两人笑笑,也已满头大汗,“等第一批纸卖出去了,我们就请人……最多辛苦等三天!”
  此时在制作的是第二批纸,第一批纸已经晒在院子里了,晒干再揭完就可以卖了。
  “好!”
  夏侯咬咬牙又挥舞起了那根长杆,“到时候一定要多雇几个人……至少十个!”
  “夏侯,”
  樊屠笑着站了起来,“要不,俺们换换吧!”
  樊屠自认要比夏侯的力气更大一些。
  “算了,”
  夏侯连忙摇头,嘿嘿一笑,“你还是继续烧火吧!反正你再熏都不会更黑了!”
  “呃……”
  樊屠一怔,愤愤地一摆手,“俺想帮你你还开俺玩笑……”
  “就你白!”
  罗平也在烧火,闻言笑骂着,“白又怎样?再白也和我们一样……是个平头老百姓!”
  “唉……”
  夏侯摇头叹息一声,“我曾祖倒是做过大兴县的县丞,可惜年早逝了……老子读了一肚子书,却找不到个上进的路,有啥办法?”
  大虞帝国不缺读书人,却没有科举一说,要当官,要么凭恩补,要么凭举荐。
  “莫急嘛!”
  李亢一边抄着纸一边安慰着,“你才二十来岁,迟早会有出头之日的!”
  “亢哥,”
  闻言,夏侯突然来了精神,“你说这个……东西能挣多少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挣了大钱说不定能托关系某个小吏当当呢!
  “这个……不好说,”
  李亢轻轻地摇了摇头,“反正,只要还有读书人,这东西就不愁卖!”
  “亢哥,”
  樊屠好奇地插了一句,“这东西究竟叫个啥?”
  大虞帝国有帛书,有金文,更多的是竹简,却没有“纸”这一说。
  “哦,”
  李亢这才想起了这一茬,呵呵一笑,“就叫新丰纸吧!”
  “新丰纸?”
  众人重复了一句,纷纷附和,“这个名字好啊!新丰里都要跟着它出名了……”
  李亢呵呵一笑,继续埋头抄纸。
  李亢知道造纸术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流传开来,各种各样的纸会层出不穷,所以,必须要取个独特的名字,先把名气打出去。
  此时,李亢看到的只有新丰纸的商业价值,根本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
  永兴四年十一月癸己日,冬至。
  冬至大如年,自先帝大丧以来,大兴城一直比较清冷,今天总算又恢复了几分繁华喧闹。
  西市人潮熙攘,寒暄声笑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走一走看一看呐,”
  蔡家酒店门外,一个伙计扯着嗓子在吼着,“有史以来最稀罕的玩意儿……新丰纸嘞!薄如蝉翼,白如豆腐,可写可画的新丰纸……都来看一看,不买也来看一看……”
  在身边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一张二尺长宽的新丰纸,占去了大半个几面。
  夏侯盘腿坐在矮几后,正在笔走龙蛇,神色专注,不多时,“国泰民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好……”
  矮几前已经围了十余人,见得那幅大字便有人赞了起来。
  竹简可以用来书写,却写不了这般大的字。
  夏侯却不搭话,只是府下身子,对着纸上的字轻轻地吹着气。
  “这……这不是文中兄吗?”
  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满脸惊讶地望着矮几后面的夏侯,“你怎么在这里做起了买卖?”
  来人约摸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儒生服冠。
  “呵呵……是文德兄啊!”
  夏侯抬头一看赵胜,略显尴尬,“我只是过来写几幅字罢了!”
  在大虞帝国,商人算不得体面的职业,尤其,夏侯本来还是读书人,有着自己的字——文中。
  “哦,”
  “文德兄”恍然,目光落在了那幅字上,双眼一亮,大赞起来,“好!好一个国泰民安,好一个笔走龙蛇……咦?这就是新丰纸?”
  “对,”
  夏侯笑着点了点头,“是亢哥做出来的!”
  “李亢?”
  “文德兄”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就是那个浪荡子……”
  所谓人以群分,李亢在里人眼里或者在他那些朋友眼中或许算得上个义气人,可是,在读书人中却不见得能有个好名声。
  “文德兄!”
  夏侯神色一整,连忙打断了“文德兄”,反手一指身侧一卷卷堆成了小山的新丰纸,“一卷有十张,一百钱……要买欢迎,不买就请让一让。”
  显然,夏侯并不喜欢这位“文德兄”的言论。
  “呃……”
  “文德兄”一滞,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给我拿一卷,随后便差人把钱给你送来。”
  “好!”
  夏侯神色稍缓,拿起一卷新丰纸递了过去,“文德兄……请慢走。”
  作为一个读书人,也是被李亢逼着来干这事的,此刻,他只想尽快把带来的新丰纸出手,早点离开,打定主意——老子下次打死都不来了!
  “呵呵……”
  “文德兄”倒也不以为意,抱着一卷新丰纸乐呵呵地挤出了人群。
  “文中兄,”
  又有几个儒生模样的青年挤了进来,“帮我也拿一卷……帮我也拿了一卷……”
  两百个钱虽然不少,但几个儒生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在他们心里,这么一卷新丰纸可比几石粮食要稀罕得多了。
  一卷卷新丰纸拿出去,一堆堆铜钱堆在了矮几上,不多时便堆成了小山。
  他娘的,这得多来钱啊!
  不到午饭时间,第一批新丰纸便已售罄,夏侯坐在牛车上,将那两桶铜钱笼在腋下,心里砰砰直跳。
  他只是个落魄儒生,何时见过这么多钱?
  何况,这才刚刚开始啊!
  “吁……”
  卢伯稳稳地把牛车停在了樊屠家的小院外,笑呵呵地回头望了还在发呆的夏侯一眼,“夏侯兄弟,到了。”
  “哦……”
  夏侯回过神来,连忙笑了笑,“卢伯,多谢你了!”
  “谢个啥!”
  卢伯笑着摇了摇头,“少夫人的事就是蔡家的事嘛!”
  “这个……”
  夏侯有些犹豫,“卢伯啊,现在不好叫……”
  “卢伯,”
  夏侯话语未落,曹曦便已走了出来,微笑着招呼着卢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忙完这几天就回去看婆婆。”
  “好!好!”
  卢伯连忙陪笑,一张老脸上满是褶子,“老夫人也想少夫人了……”
  夏侯只得摇摇头,提着两桶铜钱下了车,默默地进了院子。
  “夏侯,”
  李亢端着个碗从屋里出来了,嘴里还有食物没有咽下,声音有些含糊,“这么快就卖掉了?看来,让你去是对的嘛……”
  樊屠、朱邪和罗平也跟了出来,都端着个碗,显然正在吃午饭。
  “别,”
  夏侯提着两个木桶,满脸苦笑,“下次千万不要再叫我去了……要不,让嫂子去吧!”
  “好吧!”
  李亢笑呵呵地迎上前来,从夏侯手里接过了一只木桶,“等产量上来了,我们就去城买间铺子……”
  大丰城不过是个县城,能有多少读书人?
  产量一旦上来,肯定就要囤货,当然,李亢还有其他打算。
  “乖乖!”
  樊屠也上前接过了夏侯的另一只桶,只看了一眼便惊呼了起来,“还真卖了这么多钱?俺还以为……卖那么贵根本就卖不出去呢!”
  “哪里贵了?”
  夏侯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我家里有钱,不要说卖一百钱,就是两百钱,我都要买……”
  夏侯家里没钱,但大丰城中的读书人却有钱!
  “妙!”
  大丰县衙后院,翟知县端坐在矮几后,握着望着矮几上摆着一张新丰纸,满脸得意,“这新丰纸果真是个妙物啊!”
  “大人,”
  矮几前,一位身着儒生服饰的中年人躬身而立,满面笑容,“此物可当贡品?”
  “唔……”
  翟知县一怔,抚着三寸美髯,笑着点了点头,“当得!自然当得……那李亢我也知道,想不到他一个浪荡子竟能鼓捣出这般妙物!”
  “大人,”
  闻言,那中年人脸色一红,“那李亢虽然有些浪荡,为人却还不错……”
  “呵呵……”
  翟知县笑着摇了摇头,“仲景啊,我知道你素来和那李亢走得近,可是,他那浪荡的名声却是洗不掉的了……不过,这次还得你亲去新丰里跑一趟……”
  李亢哪里能想到,因为新丰纸的缘故,自己已经被知县老爷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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