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青天

　　云秀惊讶，柏阳却是大喜，他就站在离台阶不远的地方，正堂里两人的对话，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万万没想到，里面堂上的这位大人，竟然是人称“黑脸无情海青天”的海青海大人。
　　说海青海大人黑脸无情，那是因为不管对方是皇亲贵胄，还是乡野村夫，在他的眼里，只要你犯了事，那都是一视同仁，绝不偏私。当然了，这与他有一张不涂自黑的脸，总是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也是有关。
　　他本在淳县做一方七品的小县令，如今竟然成了这二品的京兆尹的府尹了，这全天下的府尹，也就这京兆尹是二品高官，别的也不过四品罢了，这一下，却也不知是连升了多少级了。
　　这世上本没有青天二字，就是因为有了海青，才有了青天。
　　淳县的百姓们感恩海青公正无私，屡破奇案，敢于不畏权贵，为百姓伸冤，说他便是淳县百姓的天。为了这个天字，可是直接有人告到了皇帝那里去，说皇上是天选之子，而海青如此大胆，竟然称为天，岂不是图谋不轨，意欲造反，想要当皇帝了？不说这个，光是天与天子之说，他皇上的面子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搁了。
　　皇帝自然是勃然大怒，马上就要下旨将海青满门抄斩了，却不料有朝中大臣站出来阻拦了，这位大人就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宰相张陵。张陵与皇帝据理力争，甚至还直接让吏部拿出了三年一次的官员考评核计来。在海青的核计中，已经累计有四次了，每次都是被评为优等中的上等。
　　齐云国的官员考评分为两种，一种是京官，称为京察，每五年一次，另一种称为核计，是考评地方官员的。地方官员每隔三年，必须将自己这三年的官绩呈报朝廷，再由吏部派人核计之后评定品级，作为升迁罢黜之用。
　　而评级分为三大等，是优等、良等、差等，每一等又被分为三小等，是上中下三等。七成以上的官员，都是在良等，不升不降不罢黜，以勉励为主；还有将近两成是差等，大部分都会降级使用，差等中的下等者，则直接罢黜，不再起复录用。
　　而能够得到优等的，不到一成，这些人都是要重用的。至于优等中的上等，想要被评上更是难上加难，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是连续四次被评为优等中的上等了。
　　这一下，连皇帝都是惊讶了，就问张陵：“张爱卿，朕记得这前两次的核计，你还是吏部的尚书吧？”
　　“正是！当时海青海大人的评定，包括评语，都是老臣亲笔写的。臣离开吏部时，特意嘱咐了梁尚书，关于海青海大人的核计评语，由老臣代笔。”
　　皇帝点了点头，他看多了张陵的奏折、批文，自然是认得张陵的字的，这表明了张陵对这个海青应该是极为的重视，否则不可能亲自动手写海青的核计评定的。只是，这却也让皇帝有了怀疑了，“张爱卿，那为何这海青至今还是淳县的一个小小的县官呢？”
　　“皇上请看臣写的最终结语！”
　　“其性刚烈，尚需磨炼！”皇帝忍不住念了出来，却是四次核计中，都是这一句结语，实在是让人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了，“张爱卿，为何？”
　　“皇上，人说为官者要有七窍，懂玲珑之事。这海青，若是论能力，绝对是治国之才，可若论为官，他实在是不懂其中之诀窍了。简单的来说，就是不会做官。”
　　“哦！这就难怪爱卿对他的核计中，上官这一栏的建议，都填着罢黜了！看来他是得罪了不少上官了，果然是个不会做官的。”
　　“正是!海大人性情刚烈，为了力求办案公正，不惜得罪了不少的上官，甚至有人想要杀他，是微臣让人暗中照顾于他，他才免于危难的。皇上总不会还认为，这样一个连官都做不好的人，会有谋逆之心，意图造反吧？”
　　“看来是朕偏听错怪了他了！不过，这天之一字，又该如何解释？”
　　“皇上认为，我齐云国的天，是什么天？”
　　“这······”皇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问张陵了，“张爱卿认为呢？”
　　“皇上便是我齐云国的天！”
　　“哦！”对于向来不说自己好话的张陵，突然间说了自己这么一句好话，皇帝自然是龙心大悦，只不过他也不能太过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暗喜，毕竟身份在这呢！
　　“皇上是我齐云国的天，当然也是齐云国百姓的天了。可是，齐云国的百姓，还有另外的一个天。”
　　“是吗？”这句话未免让皇帝有些不悦了。
　　“正是！古语云：民以食为天。这百姓的另外一个天，自然就是这个了。”
　　“这倒也是！”
　　“淳县山多人多地少，又因为近海，常有飓风来袭，向来是我齐云国最为缺粮的地方之一，每年朝廷都要拨出无数的粮食给淳县的百姓。可自海大人到了淳县之后，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硬是把一个缺粮的淳县，变成了一个如今富足的淳县。就是在海大人的第一次核计的那一年开始，朝廷已经不用再给淳县拨粮了，反而应交的粮款，都是齐齐整整，及时的送到州府去。”
　　“确实是难得啊！”皇帝不断点头，他当然知道，淳县是齐云国有名的穷苦贫瘠的地方，不要说税粮税款了，就是自给自足都是不能，朝廷每年为淳县所费非小，这海青能在一任三年之间，就扭转这样的局面，不得不说是极有能力的。
　　“自然是难得！所以，海大人让淳县的百姓不再忍受饥荒之苦，岂不就是给了淳县百姓一片天吗？海大人让朝廷不再需要耗用国库钱粮，反而每年都能有盈余上缴，若是我齐云国的地方官员都能如此，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那岂不是齐云国之幸，皇上之幸吗？”
　　“而至于这天之一说，皇上不如就一笑置之，甚或可以干脆送海大人一片天。”
　　“送他一片天？”
　　“对！皇上的天，是皇天，他海青的天，只不过是淳县的一方小小的天罢了！”
　　“那他海大人，岂不是就成了海青天了！”
　　“皇上金口玉言，封海大人为海青天，微臣拜谢皇上隆恩！”
　　张陵直接是推金山倒玉柱，往下就跪。皇帝心里苦笑，他只是随口一说，张陵这老头，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是要一锤定音啊！
　　自此，齐云国便有了海青天，喜欢他的人叫他海青天，不喜欢他的人，叫他海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