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村长来了

　　第二天，早上。
　　林宇在临时的家随便吃了点东西，揣着高中三年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三十二块六毛的零钱，和父母说了声就骑着那辆三八大杠跑了出去。
　　他手上的钱虽然不多，但发家致富就靠这起步资金。
　　路过塘庭湖时，林宇放慢速度从单车上下来，推着车一边看着那汪洋大海般的洪水激起半尺高的浪头，湿湿的水风吹过面颊，立马闻到一股淡淡腥臭味，另人心头作呕反胃。
　　眉头微皱几下，林宇很快就适应过来，他知道那是洪水把田地、沟渠、河塘里的垃圾尘土冲出来而发出的异味，如果再过几天，这种难闻的气味还会变得很加浓重。
　　连连不断的浪头中，他隐约看到半个屋顶像战斗到最后的战士，像守望爱人的亲人，更像是一座丰碑孤独坚毅地挺立着。
　　不知为什么，林宇顿时感到一股难以控制的心酸难过涌上心头。
　　“轰隆隆……”
　　突然，坍塌的轰隆声从远方传来，像撕裂胳膊的血凌凌痛苦哀嚎，像世界破损的悲鸣。
　　那战士般强壮身躯的巨人倒下了，似乎是完成了他见亲人最后一面的期待，就这样在林宇的注视下一点点消失在滔天洪水中。
　　“唉，那是林九爹的房子吧，也倒了。”
　　“没错，撑过一晚上就不错了，昨天晚上岸边上围观的人就听到了很多房子倒塌声音，连两层楼房都倒了好几栋。”
　　“九爹人还是不错的，听说这次洪水来了的消息还是他最先传出来的，才让大家有时间搬一些东西，要是等到上面通知传来，还会再迟半个小时，到那时估计就大家就只能逃命了。”
　　“人好人坏有什么用，老天爷不开眼，一场洪水就能让他回到解放前，只希望政府能对房子倒了的家庭有些补助，要不然他家就难咯。”
　　“可惜九爹的仔咯，听说就要上大学了，唉。”
　　“……”
　　看着自己家房子真的消失在眼中时，林宇心中还是一阵疼，那是他住了十八年的家，就没了。
　　旁边人似乎没在认出林宇，稀稀散散的话传了过来。
　　林卫国是个木匠，村里附近的人常找他做事，很多人都熟悉认识的，他又在家排行老九，大家一般都叫他林九爹或直接叫九爹。
　　昨天林宇跑到村长那里说洪水到来的事是冒着林父名义说的，没想到短短一晚上，这件事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知晓。
　　“唉！”
　　林宇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水面上那一层随浪涌动的大片草屑垃圾扫一眼后，然后推着单车一个漂亮的向后抬腿就坐了上去朝着一方向骑去。
　　马驿古镇。
　　是离麻石凹村最近的集市老街，据说这条老街在解放前是用来跑商的马队休息的驿站，后来才发展起来成了一条小型商业街。它是附近最繁华的地方，基本上吃喝住用行的东西都可以在这条街上买到。
　　林宇记忆中，小时候他跟着林母来过几次这条古街，买了些什么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
　　一到街市口，一股浓烈的腥味就扑面而来，让他不禁皱了下眉头。
　　看着地面台布上摆放着一堆有着苍蝇飞舞的死鲢鱼，旁边围着几个正在讨价还价的顾客，生意看上去还不错，傻子都明白这是一个卖鱼的档口。
　　都发这么大洪水了，居然还有人买鱼吃，林宇心头一阵无语。
　　正是洪涝期，各地的水位都上涨了很多，即使塘庭湖不被淹，那些沟渠、河道中跟水跑出来的各类大小鱼不少，想吃鱼的随便去里面捞就绝不走空。尤其是那些放大鱼篓、网的，每天捉到的鱼都得几十上百斤，像这个鱼档口里的鲢鱼一块五一斤挑出去卖都没什么人要。
　　唉，有个门面生意就是不一样啊。
　　摇了摇头感叹一下，林宇就不在意穿过鱼档口，沿着街道开始寻找起来。
　　他这次来主要是找一种东西，叫做尼龙窗纱布。
　　这种东西后世基本都被不锈钢窗纱慢慢淘汰掉出市场，使用的就比较少。但这时，这种用于防蚊子、苍蝇的纱布还是用得很广泛。在农村，夏天到来时，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安装上这种尼龙纱门、窗。
　　没过多久，林宇就找到一家卖这个的店子，讨价还价后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三十米的窗纱布，像这种窗纱一般都是一米宽，要买只要说好长度就可以了。
　　然后想了想后，他又去废品收购店里，花了五块钱买了两个大的废弃轮胎才骑车回家。
　　再次路过堤岸时，林宇停下车放好。人来到堤岸边上后，随手在地上捡了根竹杆，用杆子轻轻挑起水面一大团杂草，目光紧紧索住水底动静，直到看到水草底下一团长长黑影一闪而过时，他嘴角才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点起头来。
　　……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正午。
　　林母两人正在狭小的房间里收拾着，林父则和一个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交谈着，两人时不时有笑声传出，似乎谈得很高兴。
　　“李村长，你来了。”
　　林宇走近一看那头发梳得发亮，身材严重发福的圆脸男人，心头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马上张口问好。
　　圆脸男人叫李兴华，是麻石凹村的村长。
　　前世，林宇和李兴华并没什么来往，唯一几次打交道就是找他开证明材料。除此之外，林宇对这人几乎没什么印象。
　　今天对方的突然到来，让他心头有些不安。
　　昨天，自己冒着林卫国的名找了对方，让其发了洪水到来的广播，实际上是有风险的。
　　因为当时林宇去的时候，那个翻身垸河连接塘庭湖的堤岸仅仅只是倒塌不到十分钟，李兴华打电话去确认时，对方都被他吓了一跳。
　　所以林宇找了那个同学告诉的理由，准确的讲是站不住脚的，如果有人细心发现的话，肯定能找出林宇不能解释的疑点。
　　“哦，小宇回来了，刚才还在和你爸妈说，你昨天那消息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要不是有你，我们村就得像枫叶村那样，迟了半小时才得知消息，最后损失可就大了。这件事，你立了大功啊。”
　　李兴华见到林宇的身影，脸上笑得像是盛开的菊花，高高地举起大拇指，满口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