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总捕头燕高

　　寂静的街道上，战马飞驰。从南城到捕房，青焰只需数息。燕高的心，却已经凉了。
　　先凉的，是武进忠的身体。一支四尺长的破甲箭穿透前胸，从背后露了出来。
　　燕高托着徒弟的尸体，走进捕房，站在了正在饮酒的李恒面前，一言不发。
　　老邢努力地睁了睁一双醉眼，迎了上去：“总捕头从哪里来？”话刚问完，就看到地上流下的几滴鲜血，才意识到还有一具尸体，酒吓醒了大半，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燕高就这么紧盯着李恒，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也不说话。李恒运转内力，把醉意驱走，感觉到燕高的身上没有杀气，便主动迎了上去，走进燕高五米之内。
　　这次燕高没有赶走李恒。李恒感觉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焦虑，有不解，更多的是犹豫不决。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青州总捕头遇到了难题。他怀里抱着徒弟的尸体，心里却没有难过。这个徒弟不是问题所在。
　　李恒瞬间想到了这些，却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总捕头，是什么人伤了武捕头？”
　　燕高仍然没有回答，静静的看了李恒一会，才缓缓的问道：“你是怎么和我徒儿认识的？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临死前会喊你的名字？”
　　他半晌不开口，一开口就是三个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随即又紧紧的盯着李恒，仿佛想要看穿对方的五脏六腑。
　　长箭穿透前胸，足足透出有一尺长，箭杆有两指粗细，这是一只大燕国少见的重箭。以武进忠受伤的情况看，他死前说的话一定不多。危急之下提到自己，当然是因为“七香润骨生肌花”这种救命的伤药了。
　　现在可不是撒谎的时候，对方不论从武功到职位都能轻而易举地玩死自己。
　　李恒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把自己和武进忠认识的过程都讲了一遍，包括“七香润骨生肌花”和几张银票的事情。当然对范鹰只是一笔带过。
　　燕高听完李恒的描述，脸上虽然还是一片冰冷，心里却相信了八分。自己这个因为面子、人情、重礼（唯独与武功无关）收下的弟子，本来就是这个德行。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次的任务还是无处着落，不禁一阵失望。
　　老邢酒一醒，人就立刻机灵起来。忙上前接下武进忠的尸体，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挪出地方，把尸体放好。
　　燕高忽然又冷冷的看向范鹰，说道：“此人暂时不许离开捕房，查清以后通知我，再做处理。”他经验老到，李恒肯花数百两银子，范鹰的身上不会是小事。
　　说完坐下，又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高原撇撇嘴，心里说今晚来了这么一位爷，这酒不喝也罢，抬脚就要走。燕高看了他一眼，说：“高师爷多年不见，原来在这里享福。”
　　高原嘿嘿笑了一声，对这个青州官职最大的捕快理也不理，扬长而去。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剩下的李恒、赵海等人不免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李恒能感觉到他遇到了难事，不过事不关己，也不想过问，免得惹祸上身。
　　像这种上官，好处借不到，坏事先挡上。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了，不理也罢。
　　燕高这次来无为县并非孤身一人，只不过三个同伴中一人临时有事迟来数日，已经让自己的大徒弟刘明峰去接。另外二个人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说已经来到无为，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露面。对方和黄龙卫颇有渊源，他也无可奈何。
　　自己带着二徒弟来见一个己方的内应，在客栈中武进忠误中机关，临死前说了李恒的名字，他便来找李恒核实。本以为能找到一些线索，结果却大失所望，眼下陷入困局，无计可施。
　　心情烦躁，随手取了一个杯子，倒满酒，一饮而尽。只觉入口醇香，不禁赞道：“好酒。”
　　李恒心中暗暗地看不起，这里还没有蒸馏技术，全靠着食物本身的优质才让酒质勉强能与后世相提并论。他也想过学习那些穿越的前辈们，靠这个发一笔财，可惜技术含量太低，自己又无权无势，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做也罢。
　　从他一进来，李恒就看出燕高此行不顺，应当是陷入困局了。只是他们师徒飞扬跋扈，不是可交之人。能让青州第一捕头为难的事情也一定不是小事，他是怕被别人当炮灰用，便一直装傻。他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一直站着，其实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帮。
　　燕高一杯酒入口，对李恒、老邢说：“你们两个人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
　　李恒示意了一下，赵海、卫华生抱着范鹰走了出去。
　　燕高看了一眼李恒，心里说小小年纪就树立了威望，看来也有一点本事。对二个人说：“我这里有一封信，老邢你去送给无为河边打渔的张望，这人是本地的保长，你一定认得吧？”
　　老邢点了点头，张家兄弟名气不小，他这种老捕快自然是认得的。
　　燕高掏出一封信递给老邢，让他骑着“青焰”去，又对李恒说：“你随我去城南的福来客栈，可以带上一名可靠的捕快，现在就去。”
　　李恒无奈之下让卫生华去通知冯大庆等人来捕房值守。他和赵海跟在燕高身后，一起来到了福来客栈。
　　福来客栈坐落在城南的的如意巷。这条巷子还有群莺楼、鸿运酒楼、富贵当铺等，绝对算得上是“无为第一街”。
　　此刻客栈前五、六个捕快手持兵器，把客栈前后围住，不许进，不许出，封锁了起来。
　　城南的捕头霍仁一肚子的起床气。张寡妇一晚上尽心尽力消下去的火气，重新又布满了全身。
　　客栈的赵老板抖着一身肥肉，苦着脸说：“霍爷，我也想让这人留个凭证，谁知道一巴掌就拍碎了我镇店的貔貅，还说什么这就是凭证。那可是我特意从府城白云观花三十两银子请回来的。平时擦拭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怎么就一巴掌拍碎了呢？看着也不像是假货啊。”
　　霍仁把一截碎木头拿在手里捏了捏，硬硬的，果然不是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