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亚历山大与亚特兰大

　　黄昏是一个特殊的时间，那时，阳光会变成红色，染红天空也染红大地，而远方，说不定已经悄悄地浸入了黑夜。黄昏代表着一日在终结前最后的美好，每当至此，不免让人触景生情。
　　“我经常觉得，”亚特兰大倚靠着长椅说到，“比起光明女神，我们或许更应该信仰黑暗女神……毕竟，黑夜对人类来说更加危险。”
　　“不管信什么神都是一样的。”在好友面前，亚历山大直接把疲惫写在了脸上，“我们已经不再了解神明了……或许他们也对我们失去兴趣了。”
　　菲比斯帝国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听说过开国传说，伟大的莱茵哈特和他的女武神的故事。听说那时出门买个菜都可能碰见对人类女子献殷勤的神，不过时代变了，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不再有诸神现身人间，就连那个一直守卫着皇宫的女武神，亚历山大也就只是听过她的声音罢了……还只有一句话。
　　“接下来就是人类自由发展的时代了，亚历山大。”
　　亚特兰大笑了笑，安慰疲惫不堪的皇帝。
　　“自由……首先我们得能够解决魔族，才有资格讨论自由。”亚历山大冷笑了一下，语气中满是自嘲与苦涩，“更何况，人类拥有不会让自己自由。当神魔的束缚离开之后，就会开始肆无忌惮的自相残杀了吧。”
　　“……”亚特兰大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他能够理解亚历山大的意思，“你调查出来什么了吗？”
　　“还记得魔族袭击前，皇宫遭到了袭击吗？”亚历山大正坐起来，双手交握，“那时皇宫宝物库深处的纯黑之眼被阿萨谢尔偷走了。”
　　“这件事我听说了，果然是有内鬼吧。”
　　放置在皇都中用来支撑结界的“眼”总共有三只——代表光明女神的纯白之眼，代表黑夜女神的纯黑之眼以及代表创造之神的无暇之眼。只要失去其中一颗，结界的平衡被打破，力量就会大幅降低……最终，导致了帝都再没有结界守护的现状。
　　“知道纯黑之眼位置的人只有我和奥菲斯，整个菲比斯再没有第三者知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亚历山大长叹一口气，不禁闭上了双眼。
　　“奥菲斯不会做这种事。”亚特兰大坚定地说到，亚历山大的话就差直接把“奥菲斯是叛徒”说出来了，“哪怕他放弃作为骑士的尊严，也不可能忘记作为一个人类的根本。”
　　亚特兰大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当年那个在国宴之上光明正大的打败了他的那个骑士竟然会背叛他的君王。
　　“仔细想想，在结界还没有出现问题时，阿萨谢尔是怎么闯进来的？”亚历山大没有管亚特兰大的辩解，“奥菲斯是阿波罗尼亚城中所有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而阿萨谢尔的帮手——那个被赫利欧斯击杀的人类，我们也查出来他以前是帝都护卫队的军人。”
　　“我不认为奥菲斯会处心积虑地考虑如何背叛你，背叛全人类……他是个优秀而忠诚的骑士。”亚特兰大站起身来，“这很可能是其他人的阴谋。”
　　“给我抛开你的骑士精神吧！”亚历山大拍案而起，“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不再需要骑士精神了。人是会变的，亚特兰大，四年前你见到的奥菲斯还是个忠诚的骑士，但也许现在……他不是了。”
　　亚历山大与亚特兰大互相瞪视着，谁都不肯放手。从他们互相认识的那时起，似乎就从来没有过能够说服对方的时候。僵持了好一会后，亚历山大再次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坐回位置上。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相信奥菲斯……是我太累了，魔族的事情还有我那个不争气的孩子……都让我不能安心啊。”
　　看着老友无限惆怅的模样，亚特兰大也只能沉默不语，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曾经那两个南征北战四处闯荡的年轻人已经不在了，亚历山大已经被名为“皇帝”的枷锁扼住了咽喉，再也没有了自由。
　　“多关心一下埃里克吧。”亚特兰大语重心长的说到，他清楚亚历山大身上的重担，但依旧不得不逼迫他前进，这大概是他作为一个朋友和一个臣子的失败吧。
　　“你知道那个孩子和阿格莱亚不同，他从小就清楚自己是皇位的继承人，他需要你的认可。如果得不到你的认可，他就会一门心思的想要得到认可，而忽略了他本该去做的事情。”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夸赞他小小的成就。”亚历山大扶住额头，亚特兰大变出一块冰递给亚历山大，缓解他快要过热的大脑，“你知道的，尼古拉斯时时刻刻都在紧盯着菲比斯的王座。我有自信自己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皇帝，但他真的是个太过可怕的对手，我赢不了他。许珀里翁靠着神的名义才能治世千年，当有一天人们意识到神已经远离我们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不会再姓许珀里翁了。”
　　“而这些，很可能成为埃里克需要的问题。”亚历山大将手中融化出来的水挥掉，“没有时间等待他慢慢成长了。”
　　“嗯……”亚特兰大思索了片刻，“我想，到那时赫利欧斯肯定会有办法的，不是我吹嘘，但这个孩子可比我强多了。还有卢修斯，他跟阿格莱亚还有赫利欧斯从小一起长大，不会对这些视而不见的。”
　　“卢修斯吗……他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终究也是‘奥格’。”亚历山大担忧地说到。
　　亚特兰大所不知道的一点是，最让亚历山大困扰的问题之一就是，无论赫利欧斯还是卢修斯都比埃里克强过太多了。人们往往没有那么惧怕缺陷，而是惧怕对比。
　　“亚特兰大，要小心尼古拉斯。”末了，亚历山大提醒到，“现在能够牵制奥格的只有阿特拉斯了，你绝对不能出事。尼古拉斯肯定在暗中筹划着什么。我有预感，这次与魔族的战争会让他所隐瞒的一切浮出水面……甚至，可能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他在背后推动的。”
　　“不用担心，奥格家族永远不可能撼动阿特拉斯。”亚特兰大笑着说到，他有着绝对的自信，“阿特拉斯就是北方。”
　　“哼……”看到眼前这个老家伙还是像年轻时一样自信，亚历山大也不禁一笑，友人可靠的支撑，对于深陷泥沼的他来说确实是莫大的安慰。
　　“不管结果怎么样，一定要保护好赫利欧斯和阿格莱亚，我现在有意让他们远离政治中心是有原因的。”亚历山大难得露出了坚定的目光，“就算我们失败了，他们也会成为照亮未来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