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灵倒计时 一

　　申硕见状，不免有些急了，赶忙拨打120电话。急救人员赶到时，叶哲也来了，叶哲稍稍询问了申硕一下情况，便把丁仪送进医院做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只是劳累过度，好在没有大碍，让众人松了口气。只是他现在很虚弱，仍在昏迷。丁仪自小是个农村家庭，父亲早亡，只有母亲这一至亲，如今已年入花甲，虽然丁仪病了需要亲人照顾，但是这病情万万不能告诉他的母亲，自然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叶哲倒是毫不推脱，像位父亲似的担起了照顾丁仪的工作。
　　丁仪是在第二天清晨醒的，醒的很早，更确切说是凌晨，他一睁眼，只觉得眼睛刺疼，绿油油的数字似的叠着重影在眼前飘荡，闭了眼，仍不消失，像是打在视网膜上，只是疼的清了，他顾不上，以为眼花了，就用眼泪砸吧砸吧眼球，可这绿色仍不消失，清晰了许多，他连忙用手揉眼，折腾了半天，这才看清那串数字。
　　“是倒计时。”一股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丁仪很慌张，但又不肯，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串数字在丁仪看来，似乎只是神的恶作剧而已。
　　他再次轻轻地闭上了眼，心中突然闪过陈文洁的身影，她正在对他笑，似乎在鼓励，仿佛也在同情。
　　其实这一宿，叶哲一直醒着，他那猎狗本性一次次地提醒他要守护着床上躺着的这位男人的安全。当然，刚才丁仪的一举一动，叶哲全都看到了，不过，他没有言语，倒不是他参透了什么，只是他不想打扰丁仪休息。
　　部长委托叶哲时，只是淡淡说了句，用你的猎狗本性护住一头野狼。自是，一个大大咧咧，粗鲁无比的形象在丁仪心里扎根，可今晚的叶哲的一举一动却也被丁仪觉察到了。此时叶哲给他的感觉，不是先前模样，而是和猫一样，踱着静悄悄的步子。
　　于是，两个男人就这样，默默地沉默着。
　　大概一个钟头过去了，丁仪终于忍不住了，当然是指那串数字，不管怎么，总有这么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横在眼前，会让人很不舒服，但他不敢讲，他知道这是他所受的报复，他只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可以治疗的，这只是组织用来摧毁别人心智的手段，用来卸掉其他假设无聊猜忌的不安。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叶哲，道：“我说叶大队长，咱们能不能睡觉？”
　　“额额，”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其实我并不喜欢男人，我只是........”丁仪听到后，突然被逗乐了，他从没想到叶哲竟然会这样回答他，经过这两天，叶哲就像一个亲大哥一样，着实令丁仪感动，两人距离也被拉近了不少。
　　不过两人随后没有谈笑，只是沉默，似乎只有沉默才能将忧愁融化。
　　“递我支烟。”丁仪突然说道，令叶哲一惊，似乎丁仪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叶哲还是很知趣的给了，他没在追问什么，只是笑笑，却藏满了关心。
　　丁仪站在窗前，一只手扶着栏杆显得憔悴无比，月已西斜，他当然无心赏月赏星，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幽灵般的倒计时，倾听着内心永不停息的心跳声，缓缓道：“一切会好起来的。”又一会，烟燃完了，才蹒跚地回到了床上。
　　倒计时仍在流逝，似乎想要把丁仪折磨疯，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被神秘组织盯上了，下一次的报复马上会来，他一遍遍地叮嘱自己要坚持下去，为了文洁与这个世界，天啊，他竟然想起这个世界，更确切地说是他的母亲，一幅慈祥和蔼地眼神飘荡的丁仪的脑海中，他想起了家，想起了已逝的父亲，泪在心里流，他的眼角也湿润了......是啊，他只是想生存，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活着。
　　人类，又何尝不是呢？
　　就这样，一次次地辗转反侧中他终于睡着了。
　　早上七点多，丁仪扶着惺忪的睡眼，蓦然发现，那绿色竟变成了蓝色，有一种深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想起了部长的眼，同样如此，他笑了。
　　吃过早饭，他决定再次驱车去科视寻找申硕。自然顾不上别人的反对，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路路的驱寒温暖，让他觉得不太适应，本应该各保其命的时候，人们忽然互相关心，这让他有些不适应，除了母亲与文洁，他很少有过别人的关心，他微微笑了。
　　安排好叶哲，丁仪便独自一个找到了申硕，申硕正在工作，看到丁仪来，热情地招呼丁仪坐下，寒暄几句病情，丁仪忽然讲：“再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3个星期前，LIGO探测器突然探测到一次大的引力波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根据波动计算了下距离，离引力波源大概639，546，12千米，也就是说在木星的运行轨道上。“
　　”这么近，可以完全遥控卫星进行拍摄了，再后来呢？“
　　”所有研究所的人都想到了卫星遥感，可当信息图片传输到地球终端时，几乎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你猜，是什么？“
　　”人造虫洞？“丁仪皱了皱眉。
　　”对，就是人造虫洞。“
　　“那这就是一项重大发现，人造虫洞的发现也就表明了人类第一次发现外星文明建筑，这是人类进入创世纪后第一次发现外星人，难道这不是一次很伟大的发现么？“
　　”是啊，当外星文明遥不可及时对他们充满幻想，可是当他们近在咫尺时，你还会觉得这是一次伟大的发现么？“
　　丁仪默然，几秒后沉着头问:“也就是说，你们和他们交流了对吧？”
　　“对，当时，我还是研究基础生命科学，一个星期前才来到探测科学，他们交流的内容我不明确，但是能确定的一点是，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科视组织在当晚直接召开了会议，会议上辩论的很激烈，由于我也是新来到科视，我没有权利知道过程，只知道结果，结果分了两个派别，即降临派和保守派，组织大部分人都站在了保守派，保守观点，不对外公布；叶峰和叶文杰站在了降临派，即对外公布。两个派别矛盾冲突很严重，直到叶文洁和叶峰离世了，两个派别才不复存在，才有着今天的局面。”说完，申硕起身冲了杯咖啡。
　　“看来，文洁的死真与所谓的组织有牵连，对了，你们成立组织没有？”丁仪问。
　　“组织？什么组织？”申硕不解的问。
　　“哦，也没什么，我随口一说。”丁仪从容的一笑。
　　“哦，没事。”随后申硕继续了工作。
　　对于这个话题丁仪没继续追问下去，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的话后，丁仪告辞去纳米研究所。
　　刚一出门，便听见有人叫丁仪，丁仪转身望去，一个年轻的女性披一头秀发正朝着他笑，“原来是旧识，谭雨菲，谭博士啊。”丁仪笑着招呼。
　　“丁博士，还记得我啊。”
　　“怎么不记得呢，当年你一战成名，我就是在那年......”
　　两人闲扯了几句，即走之际，谭雨菲突然来了句：“停下纳米材料的研究。”
　　“为什么？”
　　“不知道，停下来试试。”似乎这句话再一次刺中了丁仪伤疤，他一时回忆起这两天发生的种种事，控制着自己，没啊出来。倒计时横在视野中央，蓝蓝的深邃映在谭雨菲脸上，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两人尴尬的对笑，谁也没说什么，随后丁仪戴上墨镜，驱车离开去了纳米材料研究中心。
　　丁仪走进纳米中心的主体实验室，进门之前没忘记把墨镜摘下来，尽管这样，遇见他的同事都对他的精神状态露出担心的神色，前两天文洁离世，现在“飞刃”纳米项目没有完成，一般人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在实验大厅中央，丁仪看到反应黑箱仍在运行中。这台巨型设备的主体是汇集了大量管道的一个球体。代号叫“飞刃”的超强度纳米材料，昨天粒子加速器故障，无法在分子结构上进行性能检测，检测材料是用分子探针将材料分子像砖一样一个个堆砌起来，这样的工艺要耗费大量的资源，那些产品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了，根本无法量产。
　　实验室现在做的，就是试图通过一种催化反应来代替分子建筑法，使巨量的分子在反应中同时完成筑砌。试验就是在反应黑箱里进行的，这台设备可以在数量庞大的分子组合上进行反应试验，这样数量的组合如果用传统的人工操作可能上百年也做不完，但在反应黑箱里可以快速的进行。同时，这是一种集现实反应与数学模拟一体化的设备，当合成进行到一定程度时，计算机会根据反应的阶段性结果建立起合成反应的数学模型，将剩下的反应进程用数学模拟代替，大大提高了实验速率。
　　实验主任见到丁仪后，急匆匆的走过来，开始汇报从昨天到现在的反应黑箱的一系列故障。这是近来丁仪一上班就遇见的事。现在，反应黑箱连续运行了一年多，许多传感器灵敏度下降，误差增大，昨天就要大功告成，但由于加速器故障，材料必须重新检验一遍，所以，急需停机维护。但身为项目首席科学家丁仪坚持合成完最后一批再停机维护，工程师们只好在反应黑箱上加入越来越多的补偿修正装置，到现在这些装置本身也需要补偿修正，搞得整个项目疲惫不堪。但主任小心翼翼地没提停机和暂停实验的事，怕丁仪又像上几次大发雷霆。他只好把困难摆出来，意思很明白。
　　“这是反应过程操作终端，丁博士，您看。”工程师小心的把手提电脑递给丁仪。
　　丁仪接过来简单的翻看了下，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每一程序的结尾，都有一串数字，上个程序，是3324.6.43。这个程序，是3324.6.42.
　　“这些数字是怎么回事？”丁仪马上问，其实他心里无比清楚，那串数字正是时时刻刻困扰他的倒计时啊。
　　“嗯？怎么回事，刚才还没有，我查查。”工程师疑惑的说，接过电脑细细的看。
　　丁仪抬头看看反应黑箱，觉得它像一个子宫，工程师们正围着它忙碌，艰难的维持着正常运行。在这场景前面，叠现着幽灵倒计时。
　　停下来试试。丁仪脑海里突然想起谭雨菲的话。
　　“全面更新外围传感系统需要多长时间？”他问。
　　“四五天吧，”实验主任突然看到了希望，赶紧加一句，“快些干，三天就行，丁博士，我保证！”
　　丁仪并没有屈服，设备确实需要维修，因而实验必须暂停，与别的无关。丁仪对自己心里说，然后转向主任，透过倒计时的数字看着他，“把实验停下来吧，停机维护，就照你说的时间表。”
　　“好的丁博士，我会很快给你一份更新方案，下午就能停机了！”主任兴奋的说。
　　“现在就停吧。”
　　主任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丁仪，但旋即恢复了兴奋状态，好像生怕这个机会丢掉似的。他拿起电话下了停机指令，项目里的研究人员和工程师一下子都兴奋起来，开始按程序扳动上百个复杂程序的开关，众多的监控屏一个一个地黑了下来，最后，主控屏上显示了停机状态。
　　时间走过五分钟，倒计时闪过五次，此时突然消失了。
　　当没有幽灵倒计时覆盖的现实重现眼前时，丁仪长舒了一口气，像刚从水底挣扎出来，他无力地坐下，很快意识到旁边还有人在看着他。
　　他对实验主任说：“系统更新是设备部的事，你们实验组的人好好休息几天，这一阵子大家太累了。”
　　“丁博士，您也太累了，这里有张总工程师盯着，你也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啊，太累了。”丁仪无力的说，待他离开后，拿起电话，拨了谭雨菲的号码，只响铃一声她就接了。
　　“你们背后是什么？”丁仪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冷静一些，但没有做到。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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