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采花贼 二

　　采花贼和正道弟子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越是大门大牌的弟子，越容易被伦理道德束缚，做不出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在他原本的计划中，钱逍只要转身救人，他就有偷袭的机会，就算是偷袭不成功，钱逍忙着救人这段时间，也足够他逃离现场，只要趁着这段时间回到柔远镇，换上一身衣服，再在脸上稍加伪装，就能大摇大摆的离开从容离开。
　　但钱逍明显不吃这套，就算是眼睁睁的看着女子淹死，也不打算给他偷袭的机会。
　　如果女子真的淹死，他就从采花贼升级成了杀人犯，虽然他本就没打算让这妇人活着离开，但是被官府的人抓住，以谋杀罪判刑的话，恐怕到时候就不是坐牢的问题，而是直接要掉脑袋了！
　　采花贼心里慌乱，剑法也变得破绽百出。
　　钱逍手中刀法再变，从之前的快刀变得大开大合，攻击角度也从之前的身侧，逐渐变成正面。
　　三流高手比武，首先是比拼内力，内力雄厚的一方会占据绝对的优势，其次才是刀法，但刀法上的优势通常只是压制，很难出现直接斩杀的情况，只有但其中一方露出破绽，或者内力不济力道大减，才会在短时间分出胜负。
　　钱逍察觉到采花贼的内力不济，于是果断改变刀法风格，战斗方式也从之前的谨慎变得激进，目的就是通过连续不断的交手，加快双方的内力消耗，这样的战斗方式非常粗暴，并且毫无技巧可言，但却是眼下唯一有可能快速分出胜负的方式。落水之人只是个寻常妇女，既不懂武功，更不会有内功，溺水的时间稍长，就是救上岸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缺氧导致的脑损伤在现代都称得上无药可治，在这个冷兵器横行，内力称王的时代，恐怕更没有治愈的希望。
　　又是数刀过去，连续的凶狠拼杀，让钱逍双臂都有些麻木，内息也有些运转不畅。
　　那采花贼更是不堪，他口中喘气如牛，握剑的手早已虎口崩裂，鲜血淋漓，内息也是十不存一，浑身经脉都隐隐作痛。
　　达到这时，双方都是疲惫不堪，钱逍在心里估了一下时间，离那妇人落水已经有二三十息，也就是两三分钟时间，水中早已没有了动静，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这样的情况下，他更加坚定了要拿下眼前的淫贼，就算不能直接杀死，也要将其重伤，送到官府手中。
　　拖着疲惫的身体，钱逍再度扑上去，手中长刀猛挥。
　　采花贼艰难的举剑抵挡，但连番苦战下，经脉中早已是空空如也，半分内息也榨不出来。
　　少了内息的加持，他手中的长剑直接被磕飞出去，钱逍长刀顺势而下，直接在采花贼身上开出一条二十厘米的狰狞伤口。
　　打到现在，两人终于是分出胜负，钱逍将刀抵在采花贼的脖子上，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这人的膝盖上，随着清脆的骨折声，采花贼抱腿惨嚎。直到这时，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将刀剑全部扔进柔远河中后，才扑进河中救人。
　　等到那妇人离水上岸，已经过了接近四十息。
　　钱逍见她没了呼吸，连忙用手按压她的腹部，等到胸肺中的水都吐得差不多了，才运起所剩无几的内息，两掌击在她的后心。
　　那妇人一阵咳嗽，竟真醒了过来，只是溺水的时间有些长，还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状况。
　　三人都是筋疲力尽，在岸上歇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了些体力。钱逍起身，将奄奄一息的采花贼绑好，这才带着那妇人重新走回柔远镇，路边的行人见状，连忙喊来了郎中和官差，钱逍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之后，又将重伤的采花贼移交给了官差，然后就地就是一坐，随便找了个东西一靠，就沉沉睡去了。
　　………………
　　再度睁眼，他竟还在街上，只是身上多了床旧被子。
　　抓住了采花贼，救了被绑架的妇人一命，在他的想法中，稍微有那么一丝良知的人，起码也会给他一个住处。
　　钱逍起身，试着运转下内功，发现经脉中的内息十不存一，他又检查了下身体，发现之前打斗中多出的细小的伤口，一直没有经过处理，现在已经有了发炎感染的迹象。
　　“妈的，老子莫不是救了个狼心狗肺之人？”
　　身后的客栈中，一个有些伙计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那伙计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初出江湖，什么都不知道，就学着别人行侠仗义？”
　　闻言，钱逍眉头微皱，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客栈的伙计一副普普通通的模样，并不像是个坏人。
　　“兄弟有话直说。”
　　那伙计笑了笑，扔出几个铜钱，从台子上拿了壶酒出来，在他身边坐下道：“连那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傻乎乎的出手相救？就连我这个客栈伙计，都知道江湖险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一定会换来感激，但一定会埋下仇怨。你在这儿睡得安稳，却不知道这短短两个时辰，先后就有两波人想要杀你，若不是掌柜的会些武功，客栈门口发生命案又容易影响生意，你怕是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钱逍心里猛的一惊。
　　他重生到现在，自认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平日里最大的矛盾，也不过是和同门师兄弟有些摩擦，谁料今日救人一命，竟然反而惹下了杀身之祸，心里怎么也没想通。
　　喝了口酒，钱逍才问：“那妇人是谁？”
　　伙计很随意的靠在门柱上：“城北刘家的大夫人。”
　　钱逍又问：“谁想杀我？”
　　伙计摆了摆手，道：“这我可不知道！”
　　虽然没从伙计口中得到具体的答案，但钱逍心里已经有数，无非是对方在柔远镇势力太大，伙计害怕惹祸上身罢了。他当即也不再追问，举起酒碗道：“既然如此，那就只管喝酒！”
　　两人坐在门口，一人一碗，没一会功夫就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临别之际，那伙计压低声音，道：“客栈后院的马棚中，有一匹快马和一把长剑，你拿到兵器后，立刻往北面跑，出了柔远县，再想办法绕路离开。记住了，不管什么理由，千万不要停留，离开柔远镇后，也不要靠近附近的官道。我年轻时，也梦想过像你这般，一人一剑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奈何天赋太差，没有宗门愿意收留。今日与你相遇，又一起喝酒，也算是圆了当年的梦想。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我本不该与你交谈，但终究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你死，只希望这番举动，不会为我招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