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洛拉

　　林奇处在一种奇特的半清醒状态。
　　常见的一种半清醒状态，多见于极度疲劳或者宿醉的情况下，是可以正常做许多表层的行为，比如刷牙、走路、吃饭，却无法做深层思考，无法算数学题或者规划明天的安排。
　　而林奇则恰好相反。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一团浆糊，应该是巨大冲击带来的延迟脑震荡反应。他完全无法动弹，甚至无法真正的醒来。然而整个逻辑和深层思考能力却依附在感知世界里的能量弦上可以继续运转。
　　林奇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能量涟漪，巨汉身上无时无刻不在产生能量波动，阿洛伊西娅施法时也有，甚至在自己持盾抵挡的那一刻也有一些轻微的波动在体内产生。
　　看来那不仅仅是魔力的波动，而是一种别的什么比魔力范围更广泛的东西，不如先叫它作“泛魔力”，等到这种能量的性质判明以后再重新命名。
　　想到这里，林奇倒是觉得很好笑，自己明明动弹不得，还不知道伤势如何，却可以思考这种东西。
　　林奇不由的牵动嘴角，痛楚感袭来，感知恢复，终于醒了过来。
　　已经脱去铠甲的少女，穿着紧身的铠下武装衣跪坐在林奇身边，手里捧着水袋。
　　看到林奇嘴角上撇，阿洛伊西娅小心地在林奇干燥的嘴唇上轻轻滴上一些水，轻声自言自语道：“做什么美梦呢，会笑却不会喝水。”
　　视线上抬，少女看到林奇睁开的双眼，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伸手递上水袋：“要、要不要喝水。”
　　林奇清醒了之后，感觉到全身虽然还在疼痛，但是行动已经不成问题，骨骼没有断裂是万幸，看样子只是巨大冲击造成的大面积淤伤。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单人地铺里，衣甲已经脱去了，而天色已经放亮。
　　林奇撑起身，接过少女递上的水袋，猛灌几口，道：“谢谢你，阿洛伊西娅小姐。”
　　“你是为了救我，我、我这是应该的。”
　　之前的林奇看起来体格普通，甚至可以说偏瘦，现在没穿衣服，却能看到一身匀称的肌肉。
　　阿洛伊西娅看到林奇露出地铺的上半身，下意识的偏开头，却是意识到自己也穿着很不雅观的紧身武装衣，伸手遮挡几下。林奇也忙不迭得拉铺盖遮挡自己。
　　片刻之后，两人停下手上动作，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叫我洛拉就可以了，我也叫你林奇。”少女恢复了自然的态度道：“我检查了一下，幸亏没有断骨头。我对你用了恢复术，你应该会感觉很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洛拉拎过林奇的背包来，刚取出半条面包和两块肉干递给林奇，自己的肚子倒是“咕咕”响起来。
　　“你也一直没吃没喝？”林奇伸手递过水袋。少女犹豫了一下，对着袋口喝起来。
　　洛拉喝完了水，也拿了半条面包，小块小块地撕开塞到嘴里吃起来。
　　林奇就着肉干大口吞着面包，看到洛拉就只吃没有味道的面包，顺手丢了个肉干过去：“吃吃看，很好吃的！你也需要多补充一些营养。”
　　洛拉仔细端详了一下肉干，看了一眼大吃大喝的林奇，试探性地先吃了一口面包，再咬了一小口肉干，发出了有些惊讶的咦的一声：“确实很好吃。”咸香的肉干配上面包的口感，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咽下，带来一种非同寻常的满足感。
　　“第一次吃这种肉干？”林奇一边吃一边问。
　　少女小心地把嘴里食物咽下去才回答：“是。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种肉。”她停顿了片刻，问道：“这就是战士们的生活吗？冒险，野营，这样的食物，还有……”
　　洛拉眼光一黯，似乎是想起了昨夜梦魇一般的经历。
　　林奇看到她的表情，岔开话题道：“怎么会，平时也就是训练、巡逻，偶尔剿灭一些盗匪或者是抓捕一些小贼而已。你呢？圣武士不像我们一样外出执行任务吗？”
　　“我只是见习圣武士……而且安排的见习任务都是学习和修行，以及去各地修道院出席仪仗之类的。”洛拉叹了一口气，极度紧张之后的放松让她说了很多：“其实我几乎可以说是逃出家的……如果不是意外发现拥有神圣魔法的天分，也许我早就在父亲的安排下结婚了。”
　　这个世界普通女性地位并不高。哪怕是大家族的贵族小姐，服从长辈意志结婚也是必须的义务。当然也有特殊，毕竟就算在前世没有什么异能的世界，一些女性，譬如女王，也拥有超出常人许多的权势和地位。
　　而这个世界上，个体的差异比前世大得多的多。就连林奇普通的身板下，都能隐藏着几乎超越前世顶尖运动员的体能。
　　当然男女身体的自然差异还在，顶尖体能和武艺的男性还是比女性多不少。然而魔法天赋似乎并没有体力上的倾向性。
　　由于魔法天分本身的稀缺性，任何一个掌握了魔法的女人，哪怕是最基础的零环法术，也让她可以立刻脱离普通女人的待遇。
　　不过通常这种时候，女性本身的社会身份反而成了一种束缚。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妇如果拥有优秀的魔法天分，那么她立刻就可以超越那个偏僻乡村的一切，获得未来可以超过普通贵族夫人的社会地位和前途。然而一个大家族的大小姐，哪怕成了兼顾武艺和魔法的圣武士，依然还是大家族的大小姐。
　　拥有魔法天分加上自身的意愿，阿洛伊西娅·卡洛林尼安的见习圣武士之路顺风顺水。圣链骑士团原本就是大家族子弟和部分实权贵族子弟参加的骑士团。虽然说贵族子弟并不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成为圣武士所必须的武艺和神圣法力的考核更是不会弄虚作假，然而由于圣链骑士团成员的特殊身份，还是让他们的任务里没有太多危险成分。
　　直属于圣座的圣链骑士团，更是不会参与圣座诸国之间的争斗，如果没有圣战的话，可以说他们不会有什么战斗义务。然而圣战已经三百多年没有发起了，根本已经名存实亡。
　　林奇和洛拉边吃边聊，到最后洛拉已经和林奇一样开始大吃大嚼起来。
　　用餐完毕，洛拉又对林奇释放了一次恢复术。这一次林奇仔细看着她施法。
　　法术需要左手摆一个特殊姿势，注意力集中，口中颂念一段特殊咒文。随着感知世界里能量的涟漪，林奇身上浮现了片刻淡淡的微光，整个身体的新陈代谢和恢复速度似乎都加快了许多，就连全身的淤伤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两人决定先赶路，到夜里再休息。洛拉走的匆忙没有携带外衣，也没有成套装甲的收纳具，只得再穿上全身甲。原本洛拉这套全身甲，考虑了圣武士独自行动的需求以及女侍从的稀缺，是设计成可以单人徒手穿脱的。然而脱非常容易，穿却有些麻烦费时。
　　洛拉非常干脆地让林奇帮着她穿甲以节省时间，两人之前的一些隔阂和陌生感仿佛随着这次经历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