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钟表学徒考核

　　亚南昂安克市的钟表工会每年举办两次钟表学徒考核，一次在冬季初，一次在夏季初。冬季和夏季是钟表需求的旺季。冬天是富商们相互登门拜访的时间，他们需要一块好表来衬托自己的身份。夏季是野餐和海边度假的时间，同样需要一块好表来在美丽的小姐面前显示富有与地位。
　　学徒考核的地点确定在科莫多爵士捐赠的广场上。边上四面放了些平台与椅子。观看学徒考试算是这缺乏娱乐时代的消遣之一。
　　严肃的裁判，严格的题目，暴躁的责骂，与学徒们承受不住压力的哭声成了项吸引无事可做的富家公子哥，千金的节目。
　　钟表工会也乐得从这些公子哥与千金们身上蓐点羊毛下来。
　　早早的阿诺就来到了现场。
　　特纳师傅鄙夷的嘲弄道：“你这水平还参加学徒考试，算了吧。再做几年熟练工，说不定还有些机会。不要浪费时间。”
　　“那可说不准，我觉得我很有机会。”阿诺已经擦了药剂，显得信心十足。
　　面前，等待着的人群分开了条路，身穿体面黑色正装，带着单眶眼镜，梳着三七分的俊俏男子走入赛场。
　　“他是考生？”阿诺好奇的问道。
　　特纳瞥了眼那俊俏男子：
　　“那是库克·马丁。马丁家族的子嗣。马丁家族出过很多钟表大师。你不用和他相比，他早就能独立制表了。你最大的目标只是通过这场考试！他的目标应该是在全城的人面前露面。”
　　进了比赛台。前来参加学徒考试的人有百十来位，分散开来，每个人面前都是相同的工作台。
　　阿诺手中拿着编号单，来到了自己的台子前。他的右边站着的就是库克·马丁。
　　工作台上，放着粗略切割好的钟表零件，各式工具。
　　人群忽然传来了喧闹声。身着体面的老者站在台前。阿诺隐隐约约听到周围人的称呼。此人是钟表工会的会长，亚当斯·马丁。亚当斯朝着面前众位学徒挥挥手，朝着端着大木箱子照相机拍照的记者们挥手。
　　阿诺右手边站着的库克哼了声：“臭老头子，就喜欢装大头。”
　　“检查完毕了么？如果没有问题，那么夏季初的钟表学徒考试就此开始。”
　　亚当斯向前一步，拿起小锤子，敲响铜盘。
　　听得嗡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一个半小时。
　　库克放下手中磨制完成的镜面，拿起游标卡尺量了量。直径跳动的范围只在一个毫米之内。这是他多年来练习与家族技艺共同造就的结果。只靠一双手一双眼睛，完成了别人不能想象的无比精细的工作。这就是钟表的魅力。
　　他高傲的左右望了望，断定周围的人不可能有比他更快的。
　　在场不可能有学徒比自己更快！他断言着。
　　目光扫过右侧那位穿着破旧帆布装的学徒。双眼却猛地一缩。
　　那学徒正好放下了表胚。桌上，整齐的摆着磨制好的镜面，表盘，针面。
　　不可能！库克惊骇无比。这是什么鬼速度？
　　要知道钟表制作，外壳的制作非常耗费时间。将不平整的镜面磨成圆，而且还要直径跳动小于两毫米。花上半小时磨制，已经是非常惊人的速度了。大多数工匠都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
　　库克随即发现那学徒竟然没有拿游标卡尺测量磨制好的表胚。
　　他松了口气。
　　竟然不管成品的质量。那是个混考试的家伙。这样的零件绝对不可能通过裁判的检查。他判断道。
　　库克给这学徒判了死刑，随即不再看那学徒，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
　　四小时后，阿诺提前完成了所有的磨制，停了手，站在工作台前。在忙碌的学徒中显得鹤立鸡群。
　　亚当斯注意到这位不合众的学徒，看了看桌上的时针。四小时的磨制时间只过去了三小时。
　　这小家伙是放弃了么？亚当斯脑海中飘过了个念头。
　　远处看热闹的特纳见着阿诺站着不动了，大声嘲弄道：
　　“臭小子！你是把东西都磨坏了，没东西好磨了么？”
　　看台上坐着看戏的公子哥们见到了中央站着不动的阿诺，像是群终于找到好玩物什的顽童。
　　他们对着阿诺指指点点：
　　“看那人。”
　　“欸嘿！站着不动的傻子！”
　　“这种家伙还留着做什么！直接踢出比赛啊！”
　　“。。。”
　　阿诺听的那些公子哥们的叫喊，忍住冲着他们比中指的冲动，轻笑起来：
　　“等等就让你们瞋目结舌！”
　　亚当斯撇头看了看不动的阿诺，微微摇摇头：
　　“好大喜功。不务正业。”
　　时间飞逝，一个小时转眼过去。不管有没有做完，所有的学徒都停下来手头的工作。裁判收走了所有的零件。
　　三十个裁判将在半个小时内测量所有的零件，有任何个零件不符合要求的就会被淘汰，可以提前退场。
　　剩下的零件将会评出最为精确的，作为推荐最佳毕业学徒的一项依据。
　　“嘿。”库克冲着阿诺喊道。
　　“干什么？”阿诺偏头问道，“还有，我不叫喂，我叫阿诺。”
　　库克严肃道：“你不适合当个匠人！你没有匠人精神。”
　　阿诺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你生产出来的零件没有做任何的测试，而是直接做下一步的事情。这说明你对于质量没有任何的意识。换句话来说，你生产出来的钟表将会永远是那种残次品。永远不可能严丝合缝，精准万分！”库克郑重道，
　　阿诺轻笑道：“那是我对于我的零件充满自信。”
　　库克最后看了眼阿诺：“无可救药。”
　　“让我们看看最后吧。”阿诺准备用事实狠狠的抽打这傲气公子哥的脸面。
　　半小时很快过去。
　　裁判将结果名单给了站在台前的亚当斯。
　　亚当斯对着话筒开始诵读：
　　“接下来报到名字的学徒将会被淘汰。很遗憾，你们的技艺还不到工会认可的标准。”
　　“道尔·门罗”
　　“杰克逊·格罗特”
　　“...”
　　有位年长的学徒夹在失望的人群中朝着外面走去。阿诺估计他有四十出头，两鬓有着白丝。听见自己的名字，双眼发了红。
　　名字还在报着，特纳师傅朝着阿诺嘲讽道：“你还非得等到报到你的名字？不丢人啊？自己走出来么算了！”
　　库克冷冷的注视着阿诺。
　　阿诺站在工作台前老神在在。
　　一个又一个名字，周围的学徒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十来个学徒。
　　亚当斯念完了淘汰学徒的名字。
　　阿诺还站在工作台前。
　　特纳瞪大了双眼。
　　他诧异的叫喊起来：“会长先生！淘汰学徒的名字都报完了？”
　　亚当斯愣了下，上下扫了眼名单：“是的，先生。”
　　特纳朝着阿诺指去：“这人怎么可能没被淘汰？”
　　“先生。”亚当斯面色发冷，“你是在质疑工会的公平么？”
　　特纳连忙摆摆手，满脸堆笑。
　　他望着平静的阿诺，双眼里满是震惊。
　　“怎么样？”阿诺对着库克问道，“我说我对于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有些人怎么就是不信呢？”
　　库克盯了眼阿诺：“这只是你运气好！你看着吧。认真量过零件尺寸的我绝对会胜过你这个不认真，不细致的家伙！”
　　“哦？”阿诺笑道，“你信不信，我磨制的零件才是最精确无误的？”
　　“狗屎运！”库克哼了声。
　　“接下来，是最为精确的零件。”
　　公子哥和周围看戏的匠人们凑热闹般的欢呼着。
　　“看着吧，你的名字会最先报到。”库克冷冷道。
　　“艾迪·艾伦平均两毫米”
　　“邓肯·格林平均一毫米半”
　　“欧文·琼斯平均一毫米三十八丝”
　　......
　　“库克·马丁平均五十丝。”
　　库克平时的误差平均在四分之三毫米，也就是七十五丝左右，今天的他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他听着周围传来的欢呼声，心中却没有半点的喜悦。
　　为什么还没有报到那人的名字？库克咬紧了牙。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人的平均误差比自己的小。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一个连游标卡尺都不用的家伙，平均误差比自己还小？
　　“阿诺·道尔。我们的优胜者。”亚当斯明显愣了下。
　　不敢相信的话从他口中冒出：“平均误差小于一丝。”
　　“小于一丝？”库克的面色都白了。
　　“不会吧。”特纳伸长了脖子，他掐了掐大腿，“嘶！不是在做梦。”
　　“这不可能！”周围的匠人齐齐惊呼，他们议论纷纷。
　　小于一丝是什么概念？那就是说阿诺打磨出来的零件和图纸之间的误差甚至比一根头发丝还要少。这已经是大师的水准。
　　“现在你知道了吧？”阿诺嘲讽的看着库克，“五十丝先生。”
　　库克面色发白。他咬牙道：“你不要得意。零件的磨制是不可少的。但是最为关键的内容依然还是钟表的装配！我就不信你连装配钟表都不用量具！”
　　“手表齿轮，擒纵结构，摆轮游丝，都需要无比的精细。你的态度不可能使你的作品精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