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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击掌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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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臧洪带上来。”袁绍面容严肃,眉宇间积郁慎重。
  话音一落,一披头散发的男子被人推得踉跄几步站定堂中,正是臧洪。他虽缚手而立,却昂首斜视袁绍,不减分毫气度。
  袁绍见他如此形状更加怒气勃发,他手一拍案怒斥其人:“臧子源,我且问你,我何处对不住你,你要恩将仇报!”
  臧洪只回一句:“落入你手中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在九泉之下与恩公相会,也算是一大快事,我二人在黄泉看你有何下场。”说罢闭目不言,任由袁绍如何叱喝都不再答。
  袁绍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须发皆张,当即道:“来人,将臧洪带下去斩首示众,首级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左右侍卫上前就要拿下堂中狂徒,千钧一发之际,荀谌挺身而出。
  他从诸文臣中出列进言:“明公息怒,如此不正合那狂徒之意?臧子源定是见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报仇无望心生死意,故意激怒明公,明公此乃顺其意而为。不如留其性命幽禁于邺城,让他亲眼见证明公如何鞭挞天下,届时臧子源定会为今日叛逆之事后悔莫及。”
  臧洪听得这话,猛然一睁眼怒视荀谌,看来被戳中了心思。
  袁绍见此稍稍平复怒意,他一抚八字短须颔首道:“多亏友若点醒,我竟差点遂了逆臣之意。将臧洪收监严加看管,择日押回邺城!”
  臧洪事毕,收复东武阳兼大败吕布徐州军,是当论功行赏。
  毫无疑问此战首功当属荀谌,是以袁绍先将他人赏赐发下,最后留荀谌一人压轴。
  论及此战战果及斩获,袁绍总算忘却方才不快,多了几分喜色,他含笑道:“友若劳苦功高,我意赐下邺城一处宅邸、仆役二十人、美姬十人、金十万钱。”
  荀谌一听心里有些腻歪,这几样没一个是他可以带走的,他要跑路难道要揣着十万钱带着仆役美姬招摇过市吗?
  心里这样想,不过毕竟又是房又是钱的,都是在后世奋斗不知多久才可以拥有的东西,更不要说后世请个保姆都得花不少钱了,竟然在这里张口就能得到。
  可没用啊,按照袁绍的性子这袁氏公司迟早要被兼并,从他进言迎献帝已过了旬月,袁绍却绝口不提就可看出,一些大事无论他如何进言,决策者寡断也是无奈。
  他只能强忍心痛,面上正色道:“明公无须如此犒赏谌,谌为明公分忧乃是责任所在,请恕谌不能收。”
  说完这话他感觉心里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般。
  此言一出,连一旁审配沮授等人都皆心里暗赞荀友若性情高洁,非俗物所能牵绊,实乃君子之道。
  “有功不赏有失公允,友若可有心念之物?”
  荀谌心思转念,想起一物来,他确实心心念念许久了,于是回道:“好叫明公笑话,谌确有一物心念许久却不能得,还望明公赐我。”
  袁绍来了兴致,他倒想知道能让一方名士心念许久而不得的东西是什么,他笑问荀谌:“友若尽管开口,便是那东海中传闻的鲛人泪,我也派人去给你寻来。”
  袁老板确实出手慷慨,也不怪有那么多名士甘为他门下走狗。
  “明公言重了,谌想要的不过江东盛行一俗物,名曰羽扇。不过谌想要之羽扇不同于一般的鹅毛白羽,须得集齐雉尾、鹤尾、雕翎、鹰翎、孔雀翎、鹊翅作扇,以玉石为柄,坠金丝流苏而成。”
  荀谌侃侃而谈,他心想要一般的白羽扇岂不是太对不起他拒绝的赏赐了,十万钱也不知能买下多少把羽扇,怕是一屋子羽扇留着换洗也得用一辈子。
  既然开口了,总得要点不一样的,让以后谁都知道他荀谌有一把名贵的羽扇,作为行走三国的身份标志,如方天画戟之于吕布、双股剑之于刘备。
  在列文臣名士皆点头颔首,荀友若果非俗人,开口皆是风雅事。
  “这有何难,友若尽管放心。”袁绍心道荀友若真名士,如此不爱钱财倾心辅佐,反观那许攸,功利之心太重了。
  又是一夜庆功酒宴,荀谌却早早以身体不适离席。
  谁也料不到他却提一坛酒、一只烧鸡到了城中监狱。
  东武阳城监狱目下关押的尽是拒不投降的战俘硬骨头,夜里的监狱如同张开巨口的幽冥怪兽要将一切吞噬入内。
  荀谌在狱卒带领下跟着火把小心地一步步踏入监狱,一直往里走到最深处,这里关押的是犯人臧洪。
  臧洪睡在干草堆上,背对荀谌,他突然开口:“来人是友若吧。”随即起身走到近前。
  “我就知道是你荀友若,也就只有你此时还会来看我。”长发覆面,火光影绰下看不清臧洪是何表情。
  “你不生我气了?”荀谌将烧鸡和酒坛递入木栏内,撕下一条鸡腿递给臧洪,臧洪接过鸡腿开始狼吞虎咽。
  “丢城之事是我中计,你为袁绍做事,我不怪你。白日里的事情后来我想通了,你若非要救我,何必自讨没趣,也就只有你想救我,可我心意已定,不日便要去见恩公。”臧洪一拍酒坛,对坛豪饮几口,酒水顺着滚动的喉头流下,沾湿他囚服,“临死前你能来看我,我臧洪这一生走得也算是不孤单。”
  自荀谌到东武阳城,臧洪也从未对他有过无礼举动,他却夺取其城池让人沦为阶下囚,终究是心里不忍。
  荀谌开口劝道:“你走了,何人为你恩公张超报仇?那曹孟德灭你恩公三族仍逍遥自在,子源兄就眼看其如此嚣张吗?”
  臧洪摇头自嘲:“我已沦为罪囚,被袁绍带回邺城幽禁,用什么来为恩公报仇?与其行尸走肉苟活于世,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痛快!”
  “此言差矣,子源兄可知乱世争雄从来都没有两家携手的道理,最终站上那个位置的只有一人。今日袁公与曹孟德相善,却不代表永远与曹孟德相善,一山不容二虎,中原不会有两个雄主,子源兄且隐忍存身,日后定有为张太守报仇的时机。”荀谌也不顾形象坐在监狱地上,地上有些潮湿,他觉得屁股有些冷。
  “子源兄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我保证。”
  兴平二年冬,荀谌与臧洪狱中击掌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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