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今天还真是失败啊

　　“不如何，你这个人很奇怪唉，我又不认识你，就算我要参加国展也不是因为你。”陈泽揉了揉眼角的眼屎，看吴悠就像在看一个傻瓜。
　　陈泽并没有因为吴悠提出要给他一幅齐白石的画作彩头而有任何的心动，不是因为齐白石的画的价值不够，而是有些话从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就很扯。
　　比如你走在路上看到了一坨牛粪，一个陌生人说你舔一口这牛粪，我就给你一千万，你会去舔吗？从吴悠说出这样的赌约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等等。”吴悠一瞬间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她本就是一个高傲的不善言辞的女孩。那么就以画会友。
　　她拿起陈泽的画板，放在画架上，铺上画纸，四顾间找到陈泽的油画画笔，捏了捏，感觉太硬。她摇摇头，又拿起一支小毛刷，随手沾了点黑色的丙烯颜料，就在画纸上来了浓重的一笔。
　　然后拿起随身的带的矿泉水，喝了一小口就对着画纸喷了上去，接着借着画纸滑落的水珠开始画了起来。这神操作将在画室外偷看的阿宁和小苏看呆了。
　　陈泽还是第一次见到画画这么自信的女孩子，只见画纸上一团墨色被矿泉水快速的晕染开来。吴悠拿着毛刷，一笔扫过，竟然分出了浓淡轻重，挺厉害的。丙烯颜料很稳定，不会像水粉那样加水太多在干了之后会褪色，这颜料加水多了反而会呈现出半透明的通透效果。一般画插画的画手都喜欢用丙烯。
　　寥寥几笔过去，一个人像开始显现在画纸上。吴悠拿着毛刷开始轻轻勾勒，即使毛刷的毛很粗，但是她却能控制着画出很细很灵巧的线条。
　　陈泽看着眼熟，这幅画不正是陈泽的那副小倩的素描的水墨版本吗？只是吴悠用的是偏国画中的工笔画法。
　　很快，这幅水墨版的小倩画就画完了。
　　“这幅画的可比你那副卖出五百万的素描强？”画完之后，吴悠问陈泽。说的是疑问句，其实是反问句。吴悠的自信已经写在脸上了。
　　此时阿宁和小苏终于忍不住好奇也进画室来，看到吴悠的画，倒也没觉得怎么样，虽然吴悠画的很好的，但是他们觉得也和陈泽那副素描画的没什么区别。
　　阿宁道：“也没觉得这个比陈泽的强在哪里？感觉差不多。”
　　小苏道：“画的还蛮好看的，但不一定比泽哥的好。”
　　吴悠的眼睛则定格在陈泽的脸上，等待着陈泽的评价。如果陈泽说不好，她会立马走人。如果是那样，陈泽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比我那副画的好。”陈泽点头笑道。他是个实在人，吴悠的画工的确是出色，无可挑剔，技不如人没什么丢人的。
　　吴悠的年纪和陈泽差不多，但是陈泽看出了吴悠的国画功底很深，比一些画国画很多年的老头都不遑多让，定是有名师指导，不然她这个年纪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
　　其中许多线条是真的老道。
　　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陈泽盯着吴悠的画看，一时竟也移不开眼睛。
　　“吴悠是吧，你也等等。”
　　然后陈泽在吴悠的惊愕中，拿起一幅空白画板，拿起画笔，低头在油画布上忽然画了起来。
　　吴悠就站在他的身后看，一言不发，没有打扰陈泽。如她画画时，陈泽也不说话，两人难得的默契。
　　令吴悠意外的是，陈泽的画法很古怪。
　　陈泽先是拿着最小的油画笔刷蘸上黑色的颜料在洁白的画布上乱点一通，就像某个动物用爪子踩过一样，毫无章法可言。然后陈泽用白色的画笔沾上松节油，在这些刚刚点过的地方有选择的再乱点一通，通过松节油对油画颜料的稀释分出浓淡轻重。
　　然后拿着大号的画笔快速的铺出了大块大块的黑色，接着动作越来越快，拿着中号的画笔开始勾勒线条。其中用松节油各种调和颜色也是将吴悠看的呆了去。
　　很快画成。
　　陈泽反问吴悠：“画的怎么样？”
　　“你……”吴悠看着画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望着陈泽的脸满是愕然。
　　“竟然一模一样。”阿宁对比陈泽刚画的和吴悠刚刚画的，竟然真的是一模一样，而且连画面的轻重缓急，线条的浓淡都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是毛刷加水在纸上随意挥洒出来的，一个是在画布上用画笔画色块堆积出来的，甚至陈泽的画要更整洁。
　　“真的一模一样。”小苏把两幅画摆在一起也惊叹道。
　　“你的记忆力这么恐怖吗？”吴悠皱眉。刚刚陈泽是背对着大家画的，更是从始至终都没看她的画作一眼。临摹对于一个熟练的画家来说不算是什么，但是像陈泽这样，实在是太恐怖了。因为吴悠细细想来，陈泽的画法根本就是分解了她的每一个动作而拼凑出来的。
　　“还没结束呢？刚刚画的是你的东西，现在来画我的东西。”
　　陈泽闭上眼睛想了一会，然后又拿起一个画板，在油画布上快速的画起来。
　　转眼一个人像的轮廓出现在了画布上，画的这个人是吴悠。
　　随着色块的堆积，吴悠傲然的样子在画布上越来越清晰。
　　陈泽还没画完，吴悠却很气愤：“你这个无耻的窃贼，你用的还是我的画法。”
　　陈泽却笑道：“鲁迅先生说过拿来主义，我承认你的工笔技法很精彩，是很好的东西。我觉得很好，也可以拿来用的。我拿过来，用熟练，融合了我自己的画法，那就是我自己的。你这人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无耻！”吴悠家教太好，太有修养，所以不太会骂人，只能可爱的重复着无耻两个字来说陈泽。
　　吴悠气呼呼的刚准备走，陈泽停下手中的画笔对吴悠道；“我觉得你刚刚那个提议很好，我和你比一场，就在国展上，如何？如果我输了，我现在画的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陈泽是看出来了，吴悠就是一个以书画传家，画了许多年画，又没有怎么经历过什么社会现实的丫头。她看似沉静，但是骨子里有各种隐藏的叛逆。陈泽开始没兴趣，现在却又答应，是因为吴悠可能真有齐白石的画。
　　按吴悠的赌法，他无论输赢都没什么损失。
　　“这幅画太无耻了，我不要。”吴悠嫌弃道。
　　“这幅画才还没深入呢，先封存在这，我若输了，就画完它送给你。但是如果我赢了，你准备送我齐白石的哪副画。”陈泽用手撑着下巴颇为感兴趣看着吴悠道。
　　“我家有齐白石的花鸟四屏。”吴悠故意道。
　　“这我知道，现在的市价应该在九千万左右。你若不傻，应该不会送我。”陈泽道。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配。”吴悠哼道：“齐白石最崇拜八大山人，曾说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横涂纵抹，余心极服之，恨不生前三百年，为诸君磨墨理纸。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亦快事也。所以齐白石最喜欢仿八大山人，我就送你一幅他仿八大的仿画。”
　　陈泽开玩笑道：“齐白石曾在自述中说过，他仿八大山人，是因为几笔就可以成一幅画，太爽了，但是他总是画不出神韵，这些画当时他是卖不出去的。难道都是被你家收购了？即是如此，多送两幅给我如何？”
　　“你还真以为齐白石仿八大的不值钱吗？现在不比以前了，只要挂上了齐白石三个字，最低最低也是几十万起步价。近期的一幅他仿八大的小幅鸟拍卖出了两千万的高价。还多送你两幅，别搞笑了好吗？而且，你还还真以为你能赢？”吴悠摇头，转身走出了画室，洒脱的很。
　　“泽哥，你一定能赢她的，她太自信了吧。”小苏道。
　　“输赢不重要，我只想交她这个朋友。她定也是如此。”陈泽笑道。整个过程中，吴悠虽然各种高傲各种轻视他，但是他看出来了，这个吴悠，是想认识他的，虽然做法有点愚蠢。
　　吴悠走出酒吧，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肩膀垮下来，自言自语道：“今天，还真是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