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并蒂莲

　　一声爆竹除旧岁，腊二十四一过，整个张家就忙碌起来。
　　祭灶的猪头肉牛羊肉一股脑撤下来分与下人，换上了新的供果祭祀先人。
　　堂前门庭中的风水池已经重新养起了风水，江流儿备好一应吃食供品便跪在门庭中开始祭拜。
　　张家的下人们欲要阻止，却被刘管事拦下了，他大概明白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孩儿不孝，未能赎回基业，望爹娘赎罪。”
　　不像江家血脉单薄，张家的人丁兴旺，偌大的宅院处处充满了人气，每个人各司其职。
　　安宁而又祥和。
　　江流儿不忍心打破这份祥和，这栋宅院遇上了它真正适合的主人。
　　门廊处，刘管事静静的看着。
　　突然他身后的柱子便长出了两个头。
　　刘管事头也不回，一个爆栗就敲了过去。
　　“哎哟！”
　　胖姑娘揉着脑袋带着张亮钻了出来，张亮遮了小半张脸的黑眼圈总算是消了。
　　“您找我？”
　　刘管事满脸无奈，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七姑娘你是女儿家有眼力，去铺子里给江小兄弟纳上几身衣裳。张亮去东阁收拾出一间屋子，被什杂物挑好一点的，银两去何账房那领。”
　　胖姑娘和张亮对望了一眼，点点头赶紧去置办了。
　　刚拐过一个人墙角，胖姑娘便忍不住八卦起来。
　　“老公，你说这江公子到底什么来头，值得刘管事如此看重？”
　　张亮摇摇头没有搭话，他觉得这其中不单是刘管事看重那么简单。东苑都是少爷小姐住的地方，若没有老爷的首肯刘管事定然也不会这样安排。
　　虽然张亮没有搭话，但胖姑娘依旧细碎地说了一路，直到何账房门前才作罢。
　　张亮上前轻轻敲门。
　　不一会房间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来了！”
　　门户一打开，何账房便看着胖姑娘和张亮满脸堆笑地候在外面了。
　　当即老头子气得胡子一翘，就要关上门来。
　　“诶，何爷爷。我俩是奉了刘管事的命令来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何账房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关门了，随手抄起一边胳膊粗的顶门杠便冲了出来。
　　“你们两个自己说道说道，你们哪次不是奉了刘管事的命令来的。”
　　实在不是何账房夹生，而是这两公婆实在太过分。
　　以往的不分说，就说上回。
　　刘管事让他们来领20两银子，他们领走了25两。
　　最后对账对不上，找到这俩，却说是买了东西送给了江公子。
　　送也确实送了，不过那点东西哪值得上五两银子，关键的是江流儿还没收。
　　还有上上回大小姐的发簪，上上上回大夫人的镯子。
　　何账房越想越气，手中的顶门杠抄起来作势要打，这夫妇两便连忙抱头鼠窜。
　　不过何账房终究是年老体衰，没过一会便体力不支停了下来。手里掂量着顶门杠，感觉还挺好用，便提着顶门杠开了口。
　　“说罢，这次刘管事让你们领多少。”
　　胖姑娘畏畏缩缩地伸出一只手。
　　“五两？”
　　胖姑娘摇头。
　　“五十两？”
　　胖姑娘点头。
　　“……”
　　看着何账房再次举起顶门杠，张亮连忙拉回胖姑娘的手。
　　“三十两！三十两！”
　　“……”
　　盏茶后，何账房屋内。
　　算盘珠被拨得噼噼啪啪想。
　　“一身衣裳裁八尺布，加上成衣费共计二两。”
　　“一床锦被，五两。”
　　“家什物件去杂物房领，不要钱。”
　　“三床锦被加五身衣裳，共计二十五两！”
　　何账房不语，从抽屉里掏出一串钥匙出了门。
　　“你俩在这侯着！”
　　不一会何账房便提着一包银子走了进来。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
　　胖姑娘闻言喜上眉梢，连忙伸手去接。
　　“等等！”
　　何账房吹胡子瞪眼，将银子揣进怀里。
　　“刘管事念你等一片孝心，所以每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事过犹不及，莫要太出格。”
　　说着便把银子丢给了张亮。
　　“江公子的衣物必须按我算的标准裁，剩余的你拿去给你娘买药。”
　　说罢便挥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另一头，江流儿也祭拜完成，开始收捡起了供品。
　　“为何这世间有无数杀人的妙法，没有一种能起死回生的灵药呢？”
　　他想不明白。
　　身后万拜空如故，人已经死了，再怎么祭奠又有何用，只是生者聊以**罢了。
　　将供品分给张家的下人，江流儿一路走到东阁的荷塘。
　　依旧和他走时一样，满池莲叶青葱如故。
　　那几朵荷花早已衰败，但新的花苞已经娇艳欲滴。
　　突然间，江流儿感觉元神一阵颤动，那压制已久的记忆又翻涌上来。
　　他喘着粗气跪倒在亭外，一阵阵灵气以他为中心向外侵袭，将满池的荷花吹得摇摆不定。
　　似乎是这荷塘中的某种东西引动了记忆。
　　他强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努力压制着那狂乱的记忆。
　　此时他的心神便如同这满池的荷花一般，不断在风中摇摆。
　　荷花！
　　他心中一动，这一池荷花不论寒暑冬夏年年花开不败，原本他以为是什么特殊种类。
　　但细细想来却不是这么简单。
　　江流儿奋力咬破手指，蕴含着浓厚灵气的血液滴入水中，荡起一丝涟漪。
　　然后呢？
　　江流儿咬紧牙关紧守心神，期盼中能解决这段隐患的东西没有出现。
　　但是明明被他死死压制住的记忆一到这里就再次爆发，而且与这荷塘中的某种联系确实存在着。
　　以前他便很喜欢这片荷塘，所以江员外便命人修建了这座湖心亭，现在他才明白是某种东西在隐隐地吸引着他。
　　突然，原本没有任何异相的满池荷花极速衰败起来，就连暗中观察的张老爷也不禁大惊失色。
　　他内心极速思索着，如今已是地仙的修为他如何不明白宝物有缘者据之，强行不但适得其反还会损伤自身气运。
　　内心挣扎良久，还是化作一声释然的叹息。
　　他知道如今江流儿破而后立，已是潜龙出渊之势，气运非他之所能敌也。
　　而此时那满池荷花已经衰败殆尽，化作春泥沉入了水底。
　　只留一株金莲伫立在湖心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江流儿发现……脑海里的记忆迅速被压制住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联系迅速紧密起来，甚至他感觉这株金莲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他的一部分，如臂使指信手拈来。
　　心神一动，金莲便散去了光辉，化作一株并蒂莲落在他的手上。
　　荷叶青翠欲滴，一株荷花正皎然盛放，不断有花瓣生出，亦有花瓣凋零化作光点撒落在并蒂的莲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