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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带着伊莱离开了主干道区域，从各种巷道烂街上一顿七拐八绕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占地不小却又有些破败的木质廊房前。
“这就是你说的救济所？”
“嗯。”
薇娅看着眼前的廊房，神色有些伤感。
“卡洛斯家在衰败前一直维持着这里的运营。其实不止我们，希尔镇还有几家贵族也在做相同的事情，无论是沽名钓誉也好，真心帮扶镇民也好，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的。只是...”
说到这里，薇娅苦笑了一下。
“我们这样的家族一直被其它贵族不太待见，因为我们的行为就像是在嘲讽大家对本地资源的垄断和剥削一样，让很多人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
“确实有那么几分当陪酒还要立旗帜的味道。”
伊莱点着头说道。
“你...就算利益格局注定如此，做了也总比没做好吧。”
薇娅白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着。
“这附近就是滴水街，算是比较繁荣的一块平民街区了。我们可以去那里参观一下，虽然他们对贵族不太待见就是了。”
两人也没有多停留，很快便朝着滴水街的方向走去。
以曾经的救济所为引，装作参观平民街区的状况，就是薇娅想出来的动机。
......
滴水街。
“这里的名字其实是取自古语‘滴水穿石’，寓意当地的居民希望通过不断的劳动累积起巨大的财富，结果...”
说着，薇娅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滴水街的街道大体以灰色石砖铺砌，不时有冻土裸露而出，加上砖块本身的老化破损，整条街道显得破败不堪。
“倒是比皇都的贫民窟要好不少。”
伊莱环顾一圈后，淡淡地说道。
“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起码正常的生活是可以维持的。”
薇娅语气有些无奈。
两人在街道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周边不时有穿着朴素的居民投来紧张、好奇甚至敌视的目光。
很快，一边观察着街道的状况，一边互相闲聊着希尔镇风土人情的两人在某处停下了脚步。
“就在前面了。”
一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木屋，挂着一幅画着小熊笑脸的木质牌匾——“灰熊酒馆”。
薇娅向伊莱投去问询的眼神。
“都来到这了，进去吧。”
说完，仿佛为了给薇娅勇气一般，伊莱率先走上前去，推开了酒馆的百叶门径直走了进去。
“放心吧，我还在呢。”
感觉到了少女的紧张，莱诺尔也适时鼓劲道。
薇娅深吸了口气，也不再犹豫，推开还在晃动的百叶门紧跟而入。
昏暗的光线下，酒气和食物以及某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白天的酒馆没有入夜时的喧腾，多的是静静吃饭和独自小饮的人。
而先一步进入的伊莱，已经吸引了酒馆内许多人的目光。
一名穿着粗布长衣、手上挂着一条泛黄的白色厚毛巾的中年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样子显得有些局促而畏缩。
“您、您好，想吃...还是想喝点什么吗？”
“有朋友推荐我来这里。”
说着，伊莱四顾一圈，找了个身边的空位，也不嫌脏便随意坐下。毫无贵族做派的行为倒是让许多人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薇娅见状，也跟着坐在了一旁。
“那个，两位是...？”
看起来似乎是店老板的中年男人也镇定了一些，上前继续询问了起来。
“嗯，我们吃过东西了，你这儿有什么喝的吗？”
伊莱随口问道。
听到他的话，中年男人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
灰熊酒馆卖的都是些粗酿的酒水，和一些简单而又酸涩的果汁，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满足眼前这名看起来似乎是想图个乐子的贵族少年。
“嘿，我说，老格瑞你给他们一人来一杯灰熊啤酒不就得了！”
正当店主陷入窘境时，一个男人突然凑过来说道。
他一头梳理得精神抖擞的红褐色短发，嘴唇上蓄着精致的八字胡，一身革制行头也收拾得十分整洁，看外表似乎是个颇有修养的富商。
男人通红着脸，像是酒气上涌，双眼却炯炯有神，全然没有醉鬼的懵懂发昏。
“可、可是...”
“就按他说的来吧。不过给这位小姐把酒换成果汁好了，果汁有吗？”
伊莱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自来熟般抽起椅子就坐在他和薇娅对面的男人，也不介怀，顺着他的话向店老板喊道。
“有的，有的！那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了。”
老格瑞喏喏道，眼看伊莱没有别的要求，连忙转身回了柜台后面。
“是薇娅小姐吗？”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率先开口道。
“是的，请问您是...？”
没想到会被直接指名道姓，薇娅显得有些紧张和慎重。
“嚯嚯，这声‘您’可真不敢当，在下戈尔丹，做些行脚生意，平时主要运些特产往外卖。”
说着，戈尔丹摸了摸自己唇边的胡子，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
“当初...我也是多亏了卡洛斯家族的扶持，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过。”
“唉？可是...”
见到薇娅疑惑的样子，戈尔丹摆了摆手。
“当初的计划分很多种，除了这附近救济落魄百姓的厂子，卡洛斯家还扶持了一批有志向和天赋的人，去从事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成功的人寥寥无几。这本身也是一个长期的计划，而如我这样的成功者，就要开始用自己的能力回报卡洛斯家族的付出了。”
薇娅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戈尔丹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巧合吧。”
听着戈尔丹自报家门后，伊莱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些开门见山地问道。
“当然。”
戈尔丹笑了笑，神色突然一凛：
“洛德大人他...此刻正身陷囹圄。”
“什...”
薇娅原本正用左手端起老格瑞送来的果汁，闻言后顿时僵在了那里，一旁的伊莱见状连忙接过她手上有些拿不稳的杯子。
洛德正是她父亲的名字！
“说详细点。”
伊莱将木杯放在桌上后，一边轻轻抚上薇娅的肩膀，一边皱眉说道。
“希尔镇的贵族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联合在一起无视仲裁所的存在私自软禁羁押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洛德大人！”
说着，戈尔丹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
“我前些天曾经想办法贿赂了那些贵族的私兵，见了洛德大人一面，也受他所托寄过一封书信送往皇都，为的就是让你不要回来。”
“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薇娅的手紧紧地揪住袍子，有些失控地低吼起来。
“这事有什么凭证吗？”
伊莱轻轻拍了拍薇娅的背部，再次问道。
“洛德大人的妹妹，梅丝女士可以证明我说的话。事情发生时，也是她来寻找我的帮助的。”
“那你知道事情的起因吗？”
看薇娅情绪激动，伊莱索性接过了话柄询问起来。
戈尔丹闻言亦是点了点头，“跟最近的连环凶案有关。希尔镇最近不太平，似乎有一股敌视贵族的势力在从事某些破坏性的活动。而洛德大人不知为何被认为跟这些事情有关，所以遭到了软禁。”
说完，他看了看沉默起来的伊莱，思忖片刻继续道：
“这也是我找人偷偷给你们传递讯息的原因！希尔镇现在鱼龙混杂，贵族的私兵，目的不明的奇怪组织，甚至连我自己也因为洛德大人的事情身处险境。所以两位如果是抱着假期旅行的念头的话，最好还是...”
眼见薇娅还是一言不发，神色有些恍然，戈尔丹叹了口气，“其实让薇娅小姐回去也不只是为了避难。如果可以的话，在皇都内走动一番寻找些关系也许能救出洛德大人也说不定。”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哪怕回了皇都，薇娅肩上的担子也十分沉重！
光靠戈尔丹自己周旋，似乎没办法帮助洛德·卡洛斯成功脱困。
再加之，哪怕是为了回报扶持之恩，戈尔丹目前所做的也已经十分足够了。如果按照商人秉性来行事，哪怕他此刻弃卡洛斯家族于不顾也没办法说什么。
似乎是想通了一些，薇娅深吸了口气，朝着戈尔丹郑重道：
“我打算先回家找姑姑谈谈。感谢戈尔丹先生为卡洛斯家族做的一切...我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戈尔丹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回报什么的就别提了。没有洛德大人的赏识我今天可能还是个泥腿子平民，所以眼下能帮忙的地方我绝不会推迟...只是薇娅小姐如果真的在希尔镇遭遇不测，那我可就愧对洛德大人的一番嘱咐了。”
“我会注意的。戈尔丹先生的意见确实是目前最能帮到父亲大人的了，我也许很快就会返回皇都，先生还是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完，心中急躁的薇娅便带着伊莱匆匆道别后离开了灰熊酒馆。
桌后，戈尔丹目送着两人离去，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口，盯着桌上两人都未曾动过一口的酒水果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