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消失的快递

　　杨文希心中又犹豫起来，他拿起骰子一把扔出！
　　“最喜欢一点，最讨厌十二点！”
　　十点！
　　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去一空。
　　杨文希拿起骰子，躺到床上，强打着精神，随手将骰子扔在枕头边。
　　“最讨厌一点，最喜欢十二点！”
　　三点！
　　还是三点！
　　原来这骰子真有神力！
　　原来没有喜欢！
　　原来这么讨厌！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心中想着这种念头，杨文希瞬间入眠。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杨文希被班若冰叫醒。
　　“你平时不都是六点起床吗？怎么今天睡这么久都不起床，你爸都快出门了！”
　　杨文希睡眼惺忪，坐了起来，呆呆看着母亲。
　　班若冰心下奇怪，问道：“怎么了？”
　　杨文希笑道：“我做了个怪梦，梦到你不教英语，改教语文了，在讲台上，给我们将积善成德，行善积德的事，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记住这个要求，我梦里面有点疑惑，反应慢了，结果你脸一沉，老爸冲进教室，说我是个不孝子，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班若冰摇头笑道：“这都什么怪梦啊？”
　　“不知道啊，难道老天爷要我行善积德？”
　　此言一出，杨文希心中一动，看了枕头旁边的骰子一眼，心中想到难道是这骰子让我行善积德？
　　他拿起骰子，发觉骰子竟是十分的沉重，就好比是用铁铸成的。只是骰子外表看起来还是某种塑料做的，原本的黄色变淡，颜色反倒变得更透明了点。
　　想起昨天晚上扔骰子得出的结果，杨文希觉得这骰子又沉重了几分，他将骰子递给给班若冰，问道：“妈，你看这骰子重不重？”
　　班若冰接过，又抛还给他，说道：“轻得很，快点起床吧。”
　　杨文希接过，只觉手上一沉。
　　难道这骰子在自己手上越用就越沉重？越用越透明？最后不会透明成冰，然后碎掉吧？
　　想起昨天晚上的怪梦，他又想到，难道做善事可以让骰子变轻变黄？
　　天下间还有这种事？
　　看来得找点善事做做，试验一下。
　　杨文希起床，匆匆洗簌，吃过早餐就跟着父亲出门，杨正林问他要不要休息，显然昨天晚上杨文希长睡不醒有吓到他。杨文希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的话，肯定会对昨晚骰子扔出的三点，会对许诺的事胡思乱想，还是找点事做比较好，便拒绝了休息。
　　临出门前，他看着那个十二面的骰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在杨正林的催促声中，将骰子放进口袋，这才下楼。
　　父子两人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到了快递点，花了半个小时分好快递，杨文希捡出一些小件的包裹，放进个大箱子，用一辆电动车装着，就去派送。等到两个小时派送完小件，将电动车开回配送点，杨文希就跟着父亲派送大件包裹。
　　……
　　光明小区里，龙顺平复一下呼吸，敲了敲门。
　　他是速龙快递的快递员，虽然看起来干瘦老态，似乎已经是差不多六十岁，但其实他今年不到五十，只有四十八岁。看起来这样老态，完全就是生活所逼。
　　龙顺做快递员已经五年了，原本是跑运输的，结果疲劳驾驶，出了车祸，赔了一大笔钱，将原来开的卡车也赔了出去，没有办法，只有来做快递，毕竟快递多劳多得，做得多，赚的钱也多。
　　房门打开，顾客是个胖女人，买的是面膜，虽然只是几十块钱的东西，却要当面点数，一张张验过。一般送货上门，顾客收了快递包裹，道声谢就完事了，但偶尔会遇到这样计较的顾客，龙顺眉头微皱，但接着就露出讨好的笑脸，只是他脸上已经皱纹不少，这笑脸看着并不让人高兴。
　　龙顺知道他笑得不好看，但他还是努力挤出笑脸，因为投诉和差评都会扣他的钱，他冒不了那个险，现在对龙顺来说，每一分钱都很重要。
　　他父母已经都是七十多岁，都有高血压，妻子比他小两岁，自小患有遗传性糖尿病。三个人加起来，每月要五千多块的药。龙顺年轻的时候每天少不了抽烟喝酒，现在烟酒已经戒了两年了，对外的应酬也尽量减少。别人递烟送酒叫他出去吃饭，他也不敢答应，虽然有时被说成不给面子，让人下不了台，但他也只能陪着笑脸拒绝。他怕出去抽烟喝酒，引起瘾来，自己忍不住又要花钱买烟买酒。
　　龙顺名字里有个顺字，但这一生从未顺畅过。几年前出了车祸之后，他找人算过命，算命的言之凿凿，说他这辈子虽然艰难，但将来会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这话龙顺开始的时候还信，这些年下来却是早已不相信了，若是再让他碰到那算命的，他非打他一顿不可！
　　父母妻子五千块钱的药费，龙顺还能顶得住，但自从两年前父亲中风住了两次医院，他就在外面欠了高利贷，原本只是五十多万，结果利滚利之下，变成了一百万，每个月要还四万多，这简直是在吸他的血。若是有套房产抵押还好，但他并非土生土长的江海市人，年轻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也没有留下房产，这让他后悔莫及。借高利贷的事，龙顺没和别人说过，妻子问过几次，他也没有承认，如今只能靠着多送点快递，多赚点钱，来慢慢还。他每天送快递，从早上七点送到晚上九点，虽然辛苦，但境况好的话一个月也能赚个三四万，加上妻子摆了小摊卖点杂货，还了高利贷之后，勉强也能过下去，只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是真不知道。他只希望儿子龙旗能懂点事，找份工作，安心上班，这样高利贷还得快点，他才放心。只是每次他求人帮龙旗找了工作，龙旗总是嫌这嫌那，嫌脏嫌累嫌丢脸，做不长久，父子二人为此总吵架。这小子不知道生活的艰苦，不懂事还到处闯祸，有时候龙顺被气得真想一刀把自己解决了，那样的话，与他相爱的妻子也活不下去，父母应该也会很快离世，一家人早点解脱，便留下龙旗这个逆子，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吧！
　　这种死了一了百了的念头，龙顺经常有，但每当他看到妻子就心软。他觉得妻子已经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怎能忍心让她在悲伤痛苦中离开？他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娶了这个样貌普通的女人。可能是从小患病的关系，他妻子是个知足惜福的人，自打结婚后从未和自己吵过架，受了公婆的气也会忍气吞声，夫妻两人相濡以沫二十多年。这两年日子过得苦，若不是有妻子的支持和依靠，龙顺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每当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等在家中的妻子，一杯凉开水，还有几下不规范的按摩就是龙顺一天最大的安慰。
　　胖女人终于完成了检查，不耐烦地挥手让龙顺离开，龙顺微微鞠躬，转身小跑着进了电梯。
　　每当龙顺想到自己一家人，便总会想起同事杨正林一家，想起儿子，就总会想起同事杨正林的儿子杨文希来。杨文希这小子今年高考考了六百多分，聪明，又有礼貌，比自己儿子年纪小了五六岁，却比自己儿子懂事多了。两人一相比，龙顺就意识到自己教育的失败，就深感后悔。其实龙家和杨家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他跟杨正林年纪相仿，都是普通人家，两人又都是快递员，都有老父老母在堂，都有一个儿子，还一样的在外面欠了上百万的债。但如此相同相似的两家人，精神面貌却是天差地别，自己一家人总是愁眉苦脸，生活中经常都是诸多埋怨，杨家人却是积极向上，讲理的很。虽然杨正林欠着一身债，还坐过牢，背负着撞死朋友的骂名，但龙顺从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一丝埋怨和忧虑。杨正林的父母，龙顺也都见过，已经退休，两人年纪看起来却和自己差不多，这让龙顺很是失落。龙顺知道这怪不了谁，这都是多年教育不同积累的结果。无论是他父母还是他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太过放纵，太不自律，以至于老来多病，多灾多难。龙顺已经想过了，将来要是有了孙子，一定不会太过溺爱，一定要让他像杨家的孩子一样，严于律己，养成好的生活习惯。
　　光明小区里人实在的太多，电梯差不多在每层楼都要停，在中途停了五次，终于到了一楼。龙顺小跑冲出电梯，向装着快递的小三轮跑去。光明小区里鱼龙混杂，速龙快递之前有两个人在光明小区里丢过快递，其他人都不敢往这里配送。为了赚多点钱还高利贷，龙顺才咬牙接下这一片的派送。他给三轮车加了两把锁，虽然开锁关锁很麻烦，但这样他放心。这边人多也有好处，不用跑太远就能送货，节省了很多时间，龙顺算过了，这个月他的收入起码多了一万块，一想到这个他就开心。这个月收入增加，不仅可以把这个月的高利贷还了，他还可以给妻子买几件衣服，她好像已经两年多没买过新衣服了，能够买新衣服，她一定很高兴。还可以买点茶叶给父亲，家里的那台哐哐响的洗衣机也可以换掉。一想到日子可以变好，龙顺脚步都轻快几分。当他跑到楼下，却不由愣住了。
　　三轮车呢？
　　装着快递包裹的三轮车呢？
　　他明明把三轮车停在楼下的，为什么不见了？
　　龙顺慌忙找起来。
　　两分钟后，龙顺脸色死灰，瘫在地上。
　　三轮车不见了！
　　他记得三轮车里有好几件包裹是电脑，从快递点分包裹的时候，主管还提醒要小心一点，他也确实小心了，把电脑包裹放在三轮车的最里面，还给后箱多加了一把锁，但是现在没有用了，连三轮车都不见了！
　　被偷了！
　　这车东西在他手上丢了，便会要他负责来赔，这一车快递包裹，只怕有五六万。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即便赔了这车快递，这个月的高利贷怎么办？父母妻子的药钱怎么办？
　　老天爷这是想要他全家的命啊？
　　怎么才能将被偷的快递包裹找回来？
　　龙顺双手颤抖拿出手机，翻到了快递站负责人的号码，想了想，翻到杨正林的号码，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