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着高速公路的路牌，三轮车一路上全速前进，一直开到了晚上七点多，到了张家畔枢纽才停下。
　　我喝了口水，打开了手机，顺便定位。
　　显示未接来电16个，全是伯琛打过来的，我回了一个电话。
　　“我在张家畔枢纽这里。”
　　“你他吗怎么不接电话？”
　　“要没电了我一直关机。”
　　“张家畔，张家畔，你朝着绍邦走，杨汛桥下高速，朝着这条路一直走，我开车过来了。”
　　“嗯。”
　　关掉电话，我给我母亲打了个电话，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我稍稍紧张了一下。
　　微信显示在一小时前母亲在微信留言，说已经平安到达魔都，手机要没电了。
　　我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复，便没有回复。
　　丢掉三轮车，背着熊出没书包，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有零零散散的平民朝着前面开车，没有人注意到高速路旁边走着一个我。许多汽车被半路上抛弃在高速上，所以严重降低了车速，还有一些路面被炸开，远处的杭城满是火光，时不时还有剧烈的爆炸。
　　走了三个小时，终于看见了伯琛的奔驰。
　　蓬头垢面的伯琛看到了蓬头垢面的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沙雕书包是你珍藏的吗？”
　　“没有，路上就捡到了一个这个，我拿来装吃的。”我摇头说道。
　　“上车吧，先吃点东西。”伯琛递给了我一瓶百事可乐，“你最爱的百事。”
　　我点点头，上了车。伯琛看着远处火光漫天的杭城，低声说道：“普陀被敌人登陆了，杭城和魔都各有一只千人队伍在里面破坏和侦察。江浙魔都以及附近的平民都坐动车和飞机去了后方，留下我们年轻人在这里抵抗。”
　　“军队呢？”
　　“几个小时前宣布石油储备用完了。敌人先炸了我们的石油储备，我们也炸了他们的，现在那些装备都装上了还在实验室里面的高功率动力系统，动不动就用完电。也只有那些无人机能算是高级军事装备了吧。”伯琛紧紧的捏着方向盘，全速开往绍邦。“你爸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的？”
　　“他。。。应该死了吧。”我低声说道，伯琛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魔都？怎么样？”我问道“我妈去了魔都。”
　　“魔都目前还可以，所有的敌人都被围在岛上，我们人比他们多。”伯琛说道“唉，到现在这种消息都不会瞒着我们了，估计是要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最后一战了，双方才用了几天就消耗光了石油，也许拼命才能打完。”伯琛点了根受潮的烟，我把我捡来的那半包烟递给了他，他向我点了下头到：“谢啦，好久没抽到干净的烟了。”
　　伯琛的眼中倒影着远处的火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许最后会动用飞剑吧。炸到一方认输为止。”
　　“飞剑？不是不给用了吗？”我不解的问道。
　　“炸死你了谁和他说不给用？”伯琛反问道。
　　我不说什么了，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什么，我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四个面包，伯琛一脸惊讶地感叹道：“你这是饿了多久了？”
　　我将我跑出来的过程与他说了一遍，还给他看了我父亲的留言，伯琛说道：“那就做个男人，去战场上杀他个几百个人报仇。”
　　我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嘴。
　　伯琛又继续说道：“我以前看过一部老电影，叫做本杰明巴顿奇事。里面有一句话叫：你可以像疯狗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愤愤不平，你可以诅咒命运，但是等到最后一刻，你还得平静的放手而去。”
　　但我并没有注意伯琛说的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窗外，冰冷的风刮在我脸上生疼。
　　“但我觉得，即使最后在怎么平静的放手而去，遇到有些事情，也得像个疯狗一样，操他个天翻地覆。”
　　“恩。”
　　开了没多久，十二点半的时候到了城市广场，我看到了半夜还在忙碌的叶云飞与潘淑慧，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叶云飞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潘淑慧在边上问这问那。
　　伯琛在后面停好车，过来和叶云飞说道：“给他安排个床位，给他脚上的水泡消消毒，让他睡一会儿。”然后伯琛就打了个哈欠，和潘淑慧继续去救助伤员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八点多，我才慢悠悠地醒来，叶云飞肿着眼睛打着哈欠刚好走过来，我看了以后说道：“你去睡一会儿，我帮你去干活。”
　　“行，你过去就行，会有人和你说要做什么的。”叶云飞慢悠悠的倒在了床上，歪歪扭扭的，我把他扶好，盖上了棉被。
　　大老远看见伯琛在仓库边上站着，我点了点头，以示问好，这时候边上走出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叔，笑着对伯琛说道：“阿琛你回去睡会吧，叫你朋友来帮忙。”
　　我急忙走上前，开始一系列救助。
　　救助站里面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许多白大褂的医生走来走去在治疗伤员，而我们一些有把子力气的男人则帮忙搬一些医疗设备，一箱一箱的药从仓库搬到帐篷里。
　　我负责012号帐篷，里面大概有二十多个床位，都是穿着军装的士兵，只有几个稚嫩而又坚毅的脸庞，大多是满脸胡子的老兵。
　　他们全都身负重伤，有个老兵躺在床上，乐呵呵地安慰着边上满脸泪水的新兵，而他右腿从膝盖开始往下就没了。
　　医生走了过来，对我说道：“这里的人病情都稳定了，我去其他帐篷帮忙，这里你看着，有事就赶紧去找医生。”
　　我站在帐篷里，手足无措，那名断腿的老兵看到了，大声对我说道：“嘿，那个雏儿，你第一次来救助吗？”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老兵嘿嘿一笑，让我做到了他的旁边，对我说道：“别紧张，我们当兵的身体硬朗着呢。你也忙了一晚上了就坐会，听我老李吹牛逼就行。”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昨天晚上赶到这里的，睡到早上八点，没有通宵。”
　　老李一掌拍到我肩上，大声说道：“那也坐会儿，陪我们聊聊天。”
　　在他边上满脸泪水的新兵早就不哭了，脸上还有泪痕，但是脸上也是笑脸。
　　老李指着他说：“这个新兵蛋子，一个月前刚来的，被我调教的多坚强。”随即我噗嗤一笑，新兵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在老李旁边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他能驱散一切阴霾，一时间整个帐篷都乐呵乐呵的。
　　他问我昨天怎么半夜才回来，我就将我入伍半路遇袭，然后逃回来的过程讲了一遍。
　　听到最后，老李拍着我的肩膀，大声的说道：“小子别怂，你老爹保护你才死的，你就要保护比你弱小的人知道吗？我们华夏都是铁血汉子，哪能让他们小崽子随便来？”
　　在对面的一名右手臂缠着绷带的壮汉也吼道：“他妈的，干他妈的，别怂小老弟，老子手好了去干他丫的。”
　　“你吼啥，你看看老子，”老兵掀起被子，给我秀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右腿，嘿嘿一笑：“你看这是啥，这是老子的荣誉啊，前两天干死了一队崽子，然后被他们的手雷炸没了。”
　　说罢，他指着着边上的新兵，对我说道：“老子一腿换一命，没我他也死了懂吗？”
　　我点了点头，老兵继续说道：“诶小子，你有刀片吗？老子剃下胡子，这老不死胡子要是长在腿上，都能在给我长个腿出来了。”
　　我傻乎乎的赶紧摸遍口袋，对着他摇了摇头。
　　对面一个胸口缠着绷带的老兵笑着说道：“老李，你腿毛有多长你自己没点逼数吗？”
　　老李白了他一眼，说道：“要是长胡子的营养用在长肉上面多好，都能少吃点东西了。”
　　一时间帐篷里面哈哈大笑。
　　我们聊了一中午，我把饭菜给他们端进来，替那些行动不便的人端茶送水，还扶着他们出去上厕所，老李一把甩开我，用拐杖走的起风。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几个老兵大为赞赏，老李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就照顾老子了，哈哈哈哈。”
　　一直到晚饭之前，一个年轻人进来换我的位置，我才走出了帐篷，和伯琛他们碰头。
　　我们在临时规划的地方席地而坐，吃着冷掉了的肯德基的鸡翅，一脸疑问的看向叶云飞。
　　叶云飞满嘴流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倒是潘淑慧回答了我：“出去找吃的人找回来的，城里已经撤离了七百万人，多的人去其他地方救助了，我们只是留着救助这片地方的人。吃的东西严重不够，补给运过来的也大多是医疗设备，每天都有人出去找吃的，这些东西这两天吃掉就不会有事，后面就要吃罐头什么的了，也够撑个几个月的。”
　　我点了点头，伯琛开口说道：“我们现在有四个人，以后有事了就互相照顾。”
　　一行人点了点头，就埋头吃起饭来了。
　　这时候我手机响了，便走了出去接电话。
　　“儿子。”
　　“妈，我，”
　　“你别说，我都知道了，你爸最后和我说了一句，说你会照顾我的。”
　　“妈。。。”
　　“儿子，千万别哭，活着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嗯。”
　　“儿子你现在在干嘛？”
　　“我在绍邦的城市广场做救助，伯琛他们都在。”
　　“行，你和他们在一起我就放心，回头在聊，我也要去救助了。”
　　“妈，”
　　“行了别矫情了，挂了啊。”
　　我眼眶中满是泪水，努力着让它不流出来，可是最后还是有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满是污垢的脸上流了下去，滴到了杂乱的地上，不见了踪影。
　　我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