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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快不破。唯快不破。唯快不破……”
流水的振动中，四字词语如咒语般循环播放着。
银色的光线在深蓝海水中忽隐忽现。横。纵。斜。
光影交错中。剑，一柄一柄，本能的暴虐与玩笑针锋相对。
没有持剑人，亦没有金属清脆响亮的碰撞声。
毕竟这些剑本身，便是它们自己的持剑人。
颌针鱼的竞技场中，海草碎成渣，单调的嫩绿，四散飘落。“剑术”的交流，或说是颌针的磨砺，还在继续着。
忽然，竞技场外的泥沼地上，一块大石头被顶起来。石下，是深绿蝾螈丑陋的面貌。
Kusa缓缓把石头放到一边儿，对竞技场边正呆呆望着颌针鱼们比剑的银尾美人鱼唤道：“Hoxi，我把Yoku带过来了，你来领一下他吧。”
“嗯？”Hoxi匆匆转头，看见蝾螈趴在密道边，深绿长尾撩出一尾深蓝鳍。是的，确实是他。Hoxi立刻向密道口游去：“辛苦你了Kusa哥哥。”
“这倒没什么。”Kusa长尾紧紧卷着Yoku的尾鳍，与Hoxi一起把黑发鲛人从洞里拉了出来：“只是Hoxi，暗礁监牢那边，必须要有个替身。”
“我知道。刚找到Yoku那会儿，我就料到了影海一定会来这套。我之前就传达过颌针鱼群，帮我预备过一个傀儡……嗯？”把Yoku完全带出来后，Hoxi才发现之前弟弟背上被颌针鱼攻击的伤口竟已连出王室标准的鱼骨标记：“怎么回事儿？这……是老国王给他刻上的么？”
“不是。这是我刻的。”Kusa摆摆自己的深绿细长尾，不一会儿，Yoku身上所有泥沼便被驱净。
“为什么？”绿眼睛漾起疑惑的涟漪，直直盯着面前蝾螈的小黑眼睛。
“他需要这个标记。Hoxi，你知道我这一轮回，为什么就变成了蝾螈么？”
“……”这个问题，Hoxi不愿去想。闪着银光的泪珠不自觉地落下。鼻息紊乱，带出几缕异样的微小气泡。
彼时，他和Yoku差不多，被目标驱使，被本能驱使，耗尽了影海的耐心，也耗尽了自己的力量……躯壳，当躯壳的提供者耐心耗尽，不愿再继续供养这具躯壳，寄生于这具躯壳的灵魂却依然倔强地不愿示弱……失去点燃力量的所谓荒唐的信仰，力量与美同时变得丑陋。
深绿蝾螈奋力游起，到Hoxi面前，抬爪轻轻抚去Hoxi脸颊的晶莹泪珠：“别哭，Hoxi，别哭……你知道，我们我们所以灵魂来这影海，本该都是来赎罪的。可罪，呆着呆着，你现在应该也有感觉吧Hoxi，一切没那么简单。”
“Kusa你说，影海，她到底是谁？凭什么我们都是受她管理的生命体，凭什么我们的记忆都由她来安排，凭什么她可以随意决定我们在影海每一次转世的躯壳……”哭腔里释放着Hoxi的孤独无助。她轻轻推开了Kusa柔软的深绿爪子。影海的宠儿，唯一的美人鱼……种种身份让她孤单到只能相信内心深处关于亲人，关于爱人的记忆。可就连记忆里的这些人，她一样很难留住。
呵，深绿的皮肤，褐色的脏斑点。呵，丑陋吧。摆动长尾，Kusa回到泥沼地面，嘴角扬着自嘲的味道：“你现在，也觉得我的躯壳非常丑陋吧？”
“不是，Kusa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清冷的声音忽然紧张。
“没关系。丑就是丑，靠同情得来的安慰反而让我更难受。”深绿蝾螈却只轻轻摆摆前爪。
“我一直，一直努力去理解她，去和她和睦相处……虽然我反复告诉我自己，她是比我阅历丰富得多的存在。我还需要慢慢去看，去体会她的各种良苦用心……可是每次我看到你，甚至看到任何一只蝾螈，我都，我都……”
“抱歉。现在我已只是一只丑陋的蝾螈，无法拥抱你，给不了你温暖的安慰。”深黑瞳仁里，竟也似漾着涟漪：“Hoxi，别哭了……我能提供给你的消息不多。但有一点，照影海现在对你的安排来看，至少她不会让你孤单地那么彻底。我，Yama，Yoku，甚至以后更多人。她总会为你安排朋友……Hoxi，你要更好地控制你自己的情绪，不然，你也很快会被消磨地和我们一样。”
“Kusa哥哥，你已经历轮回，并得到拥有全部记忆的能力。你能不能告诉我，影海她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拥有记忆并不代表能做出准确的判断，我只是自认为了解自己而已，并不了解她。不过只从表面上看的话，她给你的耐心，是非常难得的了。她既保留了你的绿眼睛，赐你治愈的魔法，还定义全影海生物天生就保有以你为美的直觉，以及她的武器生物部分颌针鱼的控制权。你知道，这里面的任何一项特权，她都不会给我们其他生物。”
颌针鱼……Hoxi转身，望向竞技场，银光们依然闪得激烈，刀光剑影呵。Hoxi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美或精彩：“她给我控制的这部分颌针鱼，攻击性都不太强，速度不够快，也没有毒性，就连跟王室护卫队的三五拙兵抗衡的力量都尚且不足。只能让深海鱼们传传谣言，吓吓他们罢。”
正说着，一大片颌针鱼从远处游来。其中的每一只颌针鱼的尖利鱼喙上，都穿着一枚极小的鹦鹉螺。
“美人鱼小姐，我们已经取回了傀儡样本Kune的头部。”为首的颌针鱼如是汇报道。
“头部？什么意思？”不详的预感在Hoxi脑中弥漫，所以：“傀儡毁了？”
“是的……我们探得的消息是，Kune颈部的血液忽然迅速膨胀，瞬间冲炸了他的头身。头部重量轻一些，被甩开了。而身体直接被炸在了原地的泥沼里……现在身体部分应该已经被王室取走去调查了。”
“血液为什么会忽然膨胀？你们的针刺攻击不都是纯粹物理性的的穴道控制，没有毒性的么？”
“是啊，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说明，影海她给你控制的颌针鱼，不全是无毒性的。”一旁，Kusa浑厚的声音传来。
“是么……”这会儿，Hoxi有点懵。她望向竞技场的刀光剑影：“可明明……”
“那么就是有毒性的那些颌针鱼，比无毒性的，更会隐藏自己。”
“Kusa哥哥，你是说，我这儿有影海她派来的间谍？”Hoxi微微皱眉恍然道。
“至少这儿，你以为听命于你的颌针鱼，不是全部忠于你的。”筛查颌针鱼不是一两分钟的事儿，眼下，Kusa以为另外一件事儿才更为重要。他转向Yoku，甩起自己的深绿长尾指向蓝尾鲛人：“Yoku怎么办？暗礁监牢那边可不能就这么空着。如果国王知道了，我怕是只能到岸上去长住了。”
“马上再去重新找一个傀儡恐怕来不及了……”Hoxi也是急得直冒汗，海水甚至都跟着热了起来：“如果让Yoku回去暗礁监牢的话……Kusa哥哥，你说国王会怎么处理他？”
“这个国王跟我提过一次。国王会让Yoku去试探影海说的考验。”
“考验？”
“具体内容我不清楚，影海也没有告诉国王。”
“……你觉得危险性大么？”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Hoxi。这片影海里，灵魂是无限轮回的。死终是众魂总会习惯的形式而已。”
“可若他们轮回为只属于影海的生物，他们会忘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即便忘记，记忆也不会消失。”Kusa望着眼前穿着鹦鹉螺的颌针鱼群：“那我先把Yoku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