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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尾，直直向上。
第一次，大概刚到海深一半的位置。生来便是适应海底暗生活的Yoku无法适应渐渐明亮的环境。眼前的画面抖动，混乱地交叉重叠，晃得他精神恍惚。渐渐地，意识模糊。流水中，鲛人缓缓坠落。
第二次，干脆闭眼，Yoku感觉稍稍多上升了些。不过好景亦不长，这次，他一点点被渐暖的水温惹得不自在。即便闭眼，醉人的恍惚画面依然在脑海深处打转。意识模糊，鲛人又一次缓缓坠落。
无处不在的海水，自己生存的环境，该怎么改变？
姐说，想要离开影海，则必须去到海面以上。可现在的自己，好像根本游不出这片影海，即便自己拥有较长的记忆，即便自己拥有强壮的身体……
来自本能的目标清晰而明确，却是无法到达。
侧靠在张开的珍珠贝壳背，Yoku耷拉着脑袋思考着。
“Yoku，来吃饭了。”墨绿的海草在一根根长鱼刺上串成“烤串儿”。Hoxi捧这一盘菜置于贝壳肌肉之上。
“噢，来了。”游入珍珠贝，随意坐着。Yoku左右开工，两只手一手拿起三串海草咬食：“姐，你之前说影海会夺去我们已有的东西。”
“嗯。”Hoxi淡淡一笑：“怎么了？”
“你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大概是我们想不起来了的那些记忆吧。”
“哦？”Yoku放下刚清空的六串长鱼刺：“你的话总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既然是已经想不起来了的记忆，那你怎又么知道它们是什么？还认定它们是影海夺去我们东西的证据？”
“我在影海里呆的时间比你长很多Yoku，”Hoxi对自己的观点确实不自信，只能用阅历来给自己打气：“我认为我至少比你更了解这片影海。”
“可你好像很矛盾。”海草串太清淡，完全没什么味道，只是影海里数量最为庞大的管饱食物而已。六串之后，Yoku已觉厌倦。他不再继续取盘中剩下的三串：“姐，你边说影海还不错，边说影海会夺去我们的东西。这本身不就是一种矛盾么？”
“也许这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多绝对的事儿呢。”
“姐，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在长期的生活里丢失了目标。”
“可我找到你了，我的亲人。”Hoxi再次露出淡淡的笑容。
“可然后呢？”Yoku可不觉得这是值得一直骄傲的事儿：“姐，你的其他目标呢？”
“其他么……我没什么印象，大概在我记不清的记忆里了。”Hoxi吃完了盘里的最后一串海草。
“唉。”叹了一声后，Yoku摇摇头，站起游出了珍珠贝。继续在背壳后考虑怎么克服自己对水温的适应性问题。
“Yoku。”心知他对自己观点的不屑，Hoxi倒也习惯了。只是看他无谓的努力和尝试，她感到非常无奈。沉默良久，她还是给他出了主意：“如果你一定想实现你离开影海的目标，你可以向影海请求帮助。”
“哦？”忽然打断Yoku思路的，不只是Hoxi的建议。还有一枚忽然打在他尾鳍上的小东西。
“啊……非常抱歉，鲛人先生。”说罢，小深海蟹举着自己笨拙的大钳子抬起了刚跌落的卷状硬壳小物。
看深海蟹笨拙的样子，也难怪连这么个小物都拿不稳。Yoku忽然同情心作祟，擅自弯腰想帮深海蟹去拿它钳子上艰难托着的小物。
“鹦鹉螺？等等Yoku……”Hoxi的提醒还是来得晚了些。
深海蟹已本能地打开了自己的大钳子。瞬间，猛地合拢……
“啊！唉哟！”还好大钳子减掉的只是Yoku的长指甲而已。但即便只是减掉指甲，Yoku也是有感觉的，毕竟这已是覆在他指头肉上的了。
“……抱歉。我条件反射的本能，我很难控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小深海蟹立即道了歉。
“哦，没事儿。刚才是我轻率了，即便我本是想要帮助你，也该先跟你说……”Yoku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七秒记忆”记忆里的这条知识忽然在Yoku脑中闪过……呵，好像根本没有必要跟深海蟹多解释什么。反正，七秒之后，它甚至不会记得他刚才欲拿起它珍爱的小物这件事儿。甚至，连它为何要带着这小物，它大概也会一并忘记。
可深海蟹却转过身，好奇地问他：“嗯？你是说，你刚才是想帮我搬一下鹦鹉螺？”
“鹦鹉螺？”蜷成漩涡的小物只有Yoku的巴掌那么大。米白的壳背上引着圈圈褐色线条，不规律的，整体看着却美得得体。影海新人Yoku还是第一次见到壳纹比大珍珠贝更有意思的生物，好奇蔓延：“这个是你捡到的么，螃蟹先生？”
“嗯，”深海蟹单手挥钳，指向Yoku身后的远处有模有样道：“是从那边战场残局里捡来的呢。海底战场上遗留的东西，要么耐用，要么实用，大多都还不错。”
“耐用，实用？”Yoku觉得莫名其妙：“这小东西不厚，甚至可能还不如我的鳞片，不就只能当当装饰物用么？何以见得什么耐用实用？”
“你是新来不久的鲛人吧？传说这片影海里的所有贝类和螺类都是有各自的特殊作用的。比如这枚鹦鹉螺……”
“哦？这个鹦鹉螺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深海蟹的话成功勾起了Yoku的兴致。
“鹦鹉螺，拥有保存记忆的能力。”
“是的，”刚刚游来的Hoxi也肯定了这一点：“完好无损的鹦鹉螺，确实都可以保留一些记忆碎片。”
“哦？”Yoku这才反应过来，本该不一会儿就忘记自己经历的深海蟹，刚才已与自己交谈甚久。而这只深海蟹刚才，好像一直把海螺口覆在它贝壳边角的一只耳边。难怪它如此珍视这枚小物：“请允许我再次道歉……我刚才真的不知道它对你来说竟如此珍贵。”
深海蟹没在意地摆了摆空闲的那把钳子，转身向Hoxi看去，恭维道：“人鱼小姐，你真是又美又有智慧呢。”
Hoxi知道，自己现在面无表情。可纯粹的碧绿湖水之美一直在她眸子里荡漾，若隐若现的尾鳍间依然闪着微光……美呵，还美么？稍稍犹豫了一秒后，Hoxi还是客套回谢道：“感谢夸奖。”
“对了，大钳子先生。”姐的碧眼银尾确实足够美丽，不过Yoku可不觉得这有多值得强调。或许因为她对他来说身份是亲人，他才觉得姐的一切来自天生的样貌都并不那么值得歌颂。而且，这些天和姐姐的交流与生活中，他只觉得姐姐是个因被人夸赞过多而沉溺，然后渐渐变得矛盾而没有目标的平庸之辈罢了。Yoku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刚才提到了战场残局，是么？”
“是呢。”肯定了Yoku后，深海蟹瞪大了针孔般大小的双眼：“咦？你居然还记得那么久之前我说过的话？我看你身上好像也没带鹦鹉螺啊……”
“呃……”这问题该怎么解释？你天生就比我弱？算了吧，要真跟深海蟹说一条傲娇的理由。它怕是不会帮他满足他想要一探“战场残局”的好奇了。
Yoku最后找了个自以为合理的解释应付。他指了指自己修长鱼尾上的鳞片：“噢，你看，我身上有很多这样的鳞片，上面有不同样式的花纹。其实每一种，都是记录我记忆的特殊标记。我靠这些标记可以保留一些记忆。”
“噢，原来鲛人的记忆是这么记录的……”恍然的叹息。Yoku的解释，深海蟹应该是真信了。
“大钳子先生，可以引我去你刚才提到的战场残局看看么？”Yoku再次强调了自己的重点：“我觉得你捡的鹦鹉螺颜色和纹理曲线都很漂亮。加上你说它能保存记忆，非常实用。所以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有幸捡一个收藏着。”